调笑之言难得出口,浅夕只能装作将醒未醒,任由他服侍着穿系裙袄。
冷言冷语一句也说不出,浅夕满脑子都是往昔那些甜蜜的日子,那些她生起床气,站在脚踏上伸展了双臂,等着慕容琰噙了宠溺的笑坐在榻畔,俯身耐心替她系那些繁复恼人的衣带的光景…
凡此种种,都是那样美好,美好的想让人落泪,美好的想让她现在就抱了他的颈,伏在他宽阔的肩上,向他倾吐这三月来不敢触碰的彻骨相思!
然而几经别离,沧桑巨变,浅夕终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早在父亲身死,鹿门关惨剧,炼狱之中黑煞云海之变开始,她便已经背负了一个必须去完成的使命!她从来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替父亲和三万白家军雪冤,然后再去寻回属于自己的生活;要么,选择逃避忘却,贪享一时之安逸,等待随时会降临的谋算、戕害。
前者固然艰难,却能教她虽死不悔;后者虽然容易,却会让她抱憾终身!慕容琰本就身份敏感,更与白家牵涉甚深,惠帝不除,慕容琰就是下一个白毓,她的妥协,根本保不住她与慕容琰一世情缘…
何去何从,已不言而喻!
垂下眼帘,浅夕一言不发。慕容琰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轻松转身,唤了人进来伺候浅夕梳洗。刚刚回暖的气氛,一点点变得冷淡稀薄。
用过早膳后,慕容琰携了浅夕的手去往栖月阁时,浅夕已是一脸云淡风轻。
小院儿一切如旧,除了不同他处的寂静。
绿芜、彩薇一早就听底下的小丫头说,王爷昨夜从外头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二人正惊疑不定,坐立不安。
待浅夕步入小院儿的那一刻,绿芜看起来尚且平静,彩薇的脸色则几番剧变,从悲哀到愤怒,又从惊疑到欣喜,脚步踉跄几下,冲到浅夕面前,就转头朝绿芜惊呼:「姐,姐姐…我是在做梦么?你看,是小姐回来了,王爷把小姐找回来了!!」
见慕容琰并不否认,彩薇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上去扶住浅夕的手臂,又哭又笑,泣不成声。站在廊下的绿芜也开始不淡定,越细瞧就越觉得这个看似恣意飞扬、妩媚娇痴的女子,根本就是自家小姐。
「王爷,她们莫非就是那位什么『夕儿』姑娘的婢女么?」吃吃低笑,浅夕睨一眼慕容琰,放下掩口的衣袖,仿佛强忍了笑意,勉力正色道:「你们可莫要像王爷一样认错了人,昨夜月色昏昏,王爷认错了尚有情可原。今天却是春日明媚,你们若还认错了主子,就不怕你们小姐伤心么?」
绿芜、彩薇都是狠狠一怔,彩薇全然没回过神来,扯了浅夕衣裙跪下哭道:「小姐,您怎么能忘记彩薇呢?奴婢天天都在烧香祈福…」
「我并没有忘了你,」浅夕歪头:「本帝姬上月才从柔然千里迢迢而来,还不曾认得你,怎么能忘了你呢?」
一时傻眼,彩薇拼命拭净脸上的泪,急道:「小姐忘了彩薇不要紧,怎么连王爷也不记得了?这些日子为了找小姐,王爷几次急血攻心…」
「王爷,府上的丫头怎地如痴儿一般!」浅夕冷了脸,打断彩薇:「我已说的明白,想来你家小姐是怎样的人,你们心中也有数。纵然人有相像,你们也该好生想清楚了再认,否则,岂非荒唐?」
「小姐我…」彩薇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