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睹视,浅夕阖目背过脸去,只觉耳畔嗡响。
侍卫高声禀奏:「刺客已死!」
…
一切都只发生在几息之间。
众臣哄闹,骚乱声又起。
浅夕扶额撑着琼花的肩,尖声厉道:「太医何在,怎么还不来!」
「殿下,太子殿下…天啊!」呼天抢地,后知后觉的赵怜儿抱住脸色渐紫,无力栽倒的太子俭,惊恐万状。
只是颈间被刺了个小洞,流了几滴血而已,竟发作的这样快,定然是极烈的毒药!
惠帝如梦初醒,抢在赵怜儿身前,一把拽过太子俭:「逆子!你这个逆子!给朕挺住…太医,太…」
最后一句,几乎喊破了音,惠帝颤抖如筛子一般,恐惧程度丝毫不亚于赵怜儿。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太子俭对他的重要!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啊…但是回想起慕容俭的出生,和这个孩子的相处点滴,他却没有一点儿印象。因为,那时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将来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儿子,就像他的父皇一样,像他的兄弟们一样带着高贵无上的光环降生,然后长大成人,再如低等的野兽一般相互撕咬。
所以,对于「孩子」这种东西,在他眼中,和一窝养不熟的狼崽子没什么区别!
至于血脉亲情?呵呵…
当年他是怎么盼着病中的父皇快些死去的,他至今记忆犹新!甚至因为害怕裕王凯旋归来,明帝会一时「胡涂」更改遗诏,他衣不解带「侍奉」在明帝病榻前,只为早点儿气死明帝,好顺利登基。
终于有一夜,他在病榻外的屏风下「强宠」了前来侍疾的兰贵人后,明帝再也没有心力支持到慕容琰回京,一命呜呼了。
他却捏着寻死觅活的兰贵人的下颌调笑:「兰儿这下可是立了大功!早知道老头子快死了还这么有血性,本宫就该早些召了你前来…」
最后,兰贵人不堪侮辱,怀恨抱冤,咬舌自尽。他便着人缝了兰贵人嘴,用白绫挂在明帝寝殿里,对外宣诏:美人殉情,追谥「兰妃」。
凡此种种,他做起来一贯驾轻就熟。
并不是明帝和丞相都瞎了眼,认不清贤良,选错了储君;也不是一日之间,他就从勤勉恭俭变得阴狠暴虐。只因为他是皇子从懂事开始,在和一群兄弟、叔伯子侄的撕咬争斗中,他就学会了多疑和狠辣。除了自己,他不会让他的真心,暴露在任何人面…直到他能得偿所愿,登基为帝!
可是现在,当天地万物都仿佛被他踩在脚下时,他的身体却开始悄悄腐烂。唯一能给他信心和安慰的儿子,刚才还玉树海棠一般,向他谦恭行礼,这一刻就黑紫斑斓、不省人事的倒在他怀里…
「呵,呵…」
冷硬麻木的舌头,只能发出气流的声音,太子俭的身子开始抽搐,湿漉漉的眼睛明亮如一只无辜的小鹿,努力偎进惠帝怀中,想要汲取温暖和保护。
惠帝生疏地揽住慕容俭,明帝弥留前死不瞑目灰败的脸和儿子求生若渴冀盼的眼神,在他脑中交替闪现、旋转贴合,惠帝头痛欲裂,晕眩到几乎要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