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这些年来跟着习武的师父日积月累,他瞧好一个没人的档口,三两步便窜上了裴城太守府的院墙。
一跃跳下围墙后少年得意地回头望了一眼,没被任何人发现。
他双手拍了拍灰,哼着小曲儿便上了街。
裴朗刚拐出了太守府的小巷,却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的,生他养他的裴城。
道边零星的几棵马褂木早就落了叶,光秃秃的枝丫在冬日稀薄的阳光里显得张牙舞爪。
热闹的集市不见了。
那些熟悉的冒着热气的小吃档,在道边支着竹席摆着的喧闹茶寮,引着姑娘们驻足停留的首饰和脂粉柜,一面把醒木拍得啪啪作响一面唾沫横飞的说书摊子,还有打把势卖艺偶尔还来点骗人的小把戏的摊档……
他们,在裴朗看不见的角落里——
消无声息地死了。
少年雀跃的心情突然变得如履薄冰般的紧张,他不过月余没有出门,熟悉的一切便都换了模样。
北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旋着圈地打转,好像在地上升起一团白烟。
这也是裴朗不曾见过的画面。
裴城的主街道向来热闹,一大早便会有人打扫,即便有新雪落下,也很快会被往来的脚步踏成黑泥。
他记忆里小时候穿了新鞋上街,怕那些黑泥沾污了鞋底,总是要央求父亲抱。
裴正庸向来严格,不肯惯着儿子的娇气,到最后总是扭不过幼子又抹不开面子,只能默许张妈把他抱在怀里。
可他现在踏着足底“咯吱”作响的积雪,无比想念着曾经被众人踩踏出的黑泥。
就算是最污秽的雪泥,都埋着裴城曾今数不尽的烟火气。
每一声足下传来的“咯吱”声都教裴朗颤抖,他拢了拢身上的皮袄,抱着自己的双臂,在裴城这场风雪里静静默立,不知要去向哪里。
远处传来一阵泼剌剌的马蹄声将他惊醒,他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队轻骑身披甲胄从远方赶来,骑兵手中的马鞭扬的极高,一队快马很就快经过了他的身旁。
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他又听到一串马蹄折返的声音。
“少爷?是你吗?”
裴朗惊恐的看着一名轻骑单独折返朝自己走来,马上那人面覆甲胄,他看不清来人,却认得这一身装束——是丹城太守府、他父亲身边最得力的近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