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齐钺先开了口,他后退两步在靠着马车的软垫坐下,指了指面前的软塌。
“你总是歇在这里更舒服些,我也……”
才能放心得下。
林诗懿低低地垂首,教齐钺看不见表情。齐钺愣了半晌无奈地轻叹一声,伸手拽了拽林诗懿的袖摆。
“这马车宽敞,不比来前儿的路上,就歇这一晚,我保证坐得远远儿的,行吗?”
见林诗懿虽是没有同意,也并未再多说什么,他掀开车帘跟荆望吩咐道:“吩咐下去,今晚就歇在这里。”
接下来一段时日齐钺总算是消停了些,可毕竟拉着伤号,车队的脚程还是算慢的。
林诗懿不辱神医之名,行程过半,齐钺左臂虽然还是毫无知觉,但金疮中风痉的病征已见大好,右手也可以握筷端茶了;晚上歇在官驿时,他还时不时能在荆望的搀扶下偶尔出门活动活动。
这夜的官驿厢房,齐钺本已睡下,却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
他起身看着窗外屋檐上落下来的那些连不成串的雨珠,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夏天便是要过去了。
车驾离开了北境,干燥的空气便也被甩在了身后,他恍惚间觉得周身潮乎乎的凉意像极了当年那个隗都的早春寒夜。
于是便也想起了那个替他包扎了童年的人。
“荆望——”
睡在外间的荆望闻声立马冲进了里间,紧张道:“侯爷又不舒服了?这么晚去请夫人只怕是不好……”
齐钺叹了口气,“什么时辰了?”
荆望松了口气,“子时刚过。”
齐钺指了指房中木架上挂着的外衣,“扶我到廊下走走罢。”
说是走走,齐钺出了房门没走太远便斜倚着廊下的木柱,呆呆地愣了许久。
“侯爷,雨越下越大了。”荆望在一旁担心道:“你若着了凉,明天我得同你一道被夫人数落。”
“也是。”齐钺答话时,嘴边不自觉地勾了个笑,“那回去罢。”
他由荆望搀扶着刚刚走过回廊的拐角,便被一个冒冒失失的下人撞了个满怀。
荆望警觉地上前一把推开来人。
齐钺借着廊下的昏光偏头一瞧,疑惑地脱口而出道:“雪信?”
“侯……侯爷……”雪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低地垂着脑袋,被雨水打湿的鬓发垂在额前,滴答滴答的滴着水,“奴婢光顾着躲雨,没瞧着眼前儿,是奴婢冲撞了侯爷,奴婢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