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这才意识到费文友等人今日对自己一改往日的倨傲,除了因为她在此次选拔中拿到了状元,以后同属玄音阁的一员,更因为戚琴和云鹭诛杀了那疯犬商其,为他们几个报了杀师之仇。
此次谭家兄弟出马,能得到谭老国师的同意,想必首阳这段因果也占了很大因素。
只是他们几个想要见戚琴,戚琴未必愿意见到他们。
文笙肃然回道:“戚老手骨受了重创,目前正在想办法医治,诸位想见的话只怕不怎么方便,当日拼着重伤手刃了商其的云鹭云大侠此刻就在暖阁,费先生可要见一见?”
费文友面现犹豫。
谭瑶华道:“走吧,一起去感谢一下。”
只看费文友几人这反应,文笙就猜到了他们的想法。
在这些人的意识里,投奔乐师的江湖人不过是侍从下人之流,所以他们把诛杀商其的功劳完全记在了戚琴身上,叫他们去向云鹭道谢,实在是有些屈尊纡贵。
改变一个人的态度容易,改变他的想法却很难。
也就这样吧,反正文笙本来也没打算与他们深交,而不管戚琴还是云鹭当初诛杀商其都不存着为首阳报仇之心,何况指望报答。
等一行人自暖阁里出来,难免因首阳这件事说起了《希声谱》。
这世上的《希声谱》不知是自什么年代流传下来的,但在谭老国师和他的妙音八法独步天下之前,并没有人注意到还有《希声谱》的存在。
传言不知由何而起,以前这几十年间偶有《希声谱》出世,大多是残谱残篇,因为始终无人参透其中的秘密,致使得到的人也无法判定其真伪。
不说别处,国师府就珍藏了几篇,但国师觉着这东西就像镜中月水中花,若无足够的定力,贸然去研究,很容易步入歧途,故而除了他自己,旁人都不得轻见。
直到这一次首阳拿到了《希声谱》。
这本《希声谱》不知道全不全,但难得成册了,首阳曾对大弟子费文友提起过,里边共有九篇曲谱。
他虽然没有把曲谱出示给弟子们看,但是被杀之前的那些天曾反复吹奏过其中的曲子,关系《希声谱》谁不好奇,费文友等几位弟子有意无意记下了旋律。
首阳虽不得其门而入,变着法子打谱,但总归是有迹可循,费文友等人回京后,向国师禀报,谭老国师将其同国师府的收藏相印证,立刻就找出了两篇曲谱。
这两首曲子,一首是后来文笙在高祁家见到的《行船》,另一首,这一行人大约除了文笙,全都听过。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镜花水月般的未知谜题,现成的妙音八法就够他们倾尽一生之力去研究了,所以看的不是很重,可文笙则不同,她一听说谭家还有一篇现成的《希声谱》,简直就如百爪挠心一般。
众人回到了花厅,钟天政已经回来,正与项嘉荣等人坐在一处说话。
他风姿既佳,谈吐又斯文有礼,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虽然这段时间众学徒每逢聚会就找不到他的人,但坐下来说不了几句话,大伙便觉着生疏感尽消,相见恨晚,聊得大是投机。
钟天政见到谭瑶华、文笙进来,含笑起身,过来打招呼。
谭瑶华悄声问道:“如何?”
钟天政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笑道:“长者宽厚可亲,只不知道他看政是否满意。”
谭瑶华和文笙都觉着看钟天政这表情,事情估计着差不多成了。
文笙实在按捺不住,瞅了个空当,向谭瑶华请求道:“谭兄,适才我听说府上还有一首《希声谱》,不知可否借了一观?”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怪异的曲谱
钟天政一听文笙这请求,便大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谭瑶华却不知《希声谱》对文笙的意义,也不知她此际迫切的心情。
在他想来,文笙参加过高祁家的盛会,手里也有两首《希声谱》的曲谱了,只看羽音社众人当时的反应就知道,学了音律的人,大凡知道《希声谱》的存在,就没有不动心的,文笙想要一观也在情理之中,笑道:“好啊。钟兄可要沾光一起听听?你们两个跟我来!”
谭瑶华去与大哥说了一声,带着文笙和钟天政出了花厅,自谭锦华的院子出来,道:“咱们去我的住处。我那园子没有大哥这边宽敞,这一年我没怎么着家,也不及大哥这边布置的舒适,胜在僻静,没有人去打扰。”
钟天政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成亲。似谭兄这般,不论才貌还是家世,样样远超他人,一般人家怕是不敢高攀的,我可以想见,全京城想找你做女婿的,从国师府的大门口能排到奉京城外去,你家的门槛还没有被提亲的踩烂么?”
谭瑶华稍显尴尬,回道:“没有。”
钟天政哈哈而笑:“那是国师太宝贝你之故。”
钟天政拜师的事若是成了,以后两人朋友之外又有一层师兄弟的关系,说话也比从前随意了许多。
三人沿着回廊往西走,迎面却有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裙的俊俏丫鬟匆匆过来,离远看到谭瑶华,赶紧退到一旁,将路让开。
待等三人走近了,那丫鬟抬头极快地在文笙和钟天政身上一瞥。复又垂下眼帘,口中清脆地问安:“五公子好!”
“紫竹?你做什么?”
那丫鬟抿着唇笑道:“小姐差我到大少爷园子里瞧瞧,那位新状元顾姑娘可来了。”
谭瑶华明白了:“顾姑娘来了,我身边这位就是。你回去跟令蕙说,我带顾姑娘到我的住处小坐,她要是想见,过来一见就是。”
那丫鬟应了一声。对着三人恭敬地行了礼。方才调头回去复命去了。
谭瑶华见文笙眼望那丫鬟离去的背影,笑了笑,道:“那是我妹妹的贴身丫鬟。令蕙八成是好奇女状元长什么模样。想认识认识你,差她先来探个路。”
文笙这会儿也正在想那谭令蕙。
谭家小姐不认识自己,自己却曾在二皇子的山庄里偷听过她同杨昊俭的一番对话。
想到此,她不禁悄悄地向钟天政望去。
钟天政手摸着下巴。显见在想事情,只是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谭瑶华将两人带到自己的住处。自有一群丫鬟小厮围上来侍候。
谭瑶华打发她们泡茶的泡茶,上点心的上点心,又命小厮去琴室,将自己的古琴以及笔墨纸砚取来。
钟天政见了这阵仗。笑得意味深长:“谭兄你这等温柔乡不呆,一年到头在外风餐露宿,实在是辜负美人恩呐。”
谭瑶华搞不清楚今日钟天政为什么总喜欢开他玩笑。看了看一旁红着脸忙碌的几个俏丫鬟,道:“长辈所赐。不敢推辞,有她们几个心灵手巧的丫头,我这里才能这么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