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刚才被那笛声晃了神的,不止梁禧一个。
这一声“保护圣上”将近卫们唤醒,一拥而上,就将天祐帝护在了当中。
刺客们的攻击也到了。
这些人训练有素,出手极快,寒光乍起,刺杀的不是天祐帝梁禧,而是适才凑上前来,陪梁禧看画的平安侯卫茗。
卫茗今晚是带着护卫来的,但圣驾面前,哪容那些人往前凑,管你多大高手,都被内卫挡在了后头。
可怜平安侯自从亲外甥登基便养尊处优,哪见过这等阵势,内卫都去保护圣驾去了,连个为他挡刀的人都没有,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被刺客一刀抹了脖子。
鲜血飞溅出去,平安侯应声而倒。
他这一倒,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江审言。
狄氏兄弟离远看着,眼看那些刺客直奔自家大人而去,救之不及,不禁魂飞魄散。
这时候已有离得近的内卫见势不对,赶来阻止,混乱中只来得及拦下大半,还是有四五人漏了过去。
那几人刀剑齐举,向着江审言捅刺而去。
为首一人喝道:“姓江的,你这贪官,为了敛财,昧着良心害死全家八十余口。拿命来!”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倒抽一口冷气,暗道:“江审言性命休矣!”
第四百一十五章 闹花灯(五)
江审言是个内心极为强悍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
就像当年他想要除去陆氏兄弟,哪怕陆鸿大成了自己的妹夫,也没有罢手。
所以他自笛声中醒过来的时间,其实比梁禧、卫茗等人要早了一瞬。
这一瞬能做的太少了,说实话,要不是文笙和王十三提前警告过他,江审言这一晚上都加着小心,突然之间有四把凶器袭来,他还真不见得能躲了过去。
江审言站在卫茗身后绝非偶然。
他到不是想拿平安侯当挡箭牌,而是他们这些伴驾的重臣里头除了齐肃,便只有此刻在他右手边的林世南会几下拳脚。
齐肃有护驾之责,出事之后毫不犹豫站过去以身躯护住了梁禧。
而林世南,不管文笙和王十三怎么说,江审言始终觉着刺杀之事与他无关。
二人共事有些年头了,江审言想不出除了自己,南崇还有谁能供上林世南麾下大军的需求,所以哪怕他真做出和鬼公子勾结之事,也犯不着这个时候就自断双臂。
不管怎么样,狄氏兄弟既然赶不及,就只有行险,顺便试探一下林世南。
刺客出现,林世南明显呆滞了一下,但紧接着他便动了。
江审言向他身后躲避,他没有避开,而是向左探身,抬手在其中一名刺客手肘上一托,飞起一脚,踢向另外一人。
除去林世南帮忙,江审言变应之快也不像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他哈腰闪开了削向他脑袋的一剑,最后一个刺客钢刀落下,因他突然大幅度的闪躲。原本斩向他后颈的一刀落到了后背上。
血登时便涌了出来。
虽然冬天穿得厚实,江审言仍觉着后背一阵锐痛,眼前发黑。
好在这时候狄氏兄弟终于赶到,挡住了几个刺客第二波袭击。
这批刺客眼见对方反应过来,无法成事,便要遁走。
通常情况下,梁禧出现的地方都是戒备森严。加上内卫都是少见的高手。御前行刺都是一锤子买卖,成不成的都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但今天的环境有些特殊。
刺客们的身后便是画角追风楼。
事起突然,楼里还未及封锁。
为首的刺客打声呼哨。十余人一齐后撤,齐肃带着内卫尽力拦阻,到最后只留下了十一具尸体,还是有四个人逃进了楼里。就此失去踪影。
齐肃赶紧下令封锁御道大街抓捕刺客,必要时全城搜索。他则率手下向梁禧请罪,并清点伤亡。
方才这一阵混乱,折了两名内卫,江审言伤得虽重。性命无虞,常信侯受了点轻伤,不幸身亡的只有平安侯。
这时候有人才隐约生出一个念头:做为画角追风楼的主人。平安侯卫茗第一次被杀只怕不是偶然,也不是当了贼人的路。
但这只是怀疑。卫茗是圣上的亲舅舅,没有理由做这种事,再一个,他们也不敢触天祐帝的霉头。
经过初步检查,十几个刺客身上并没有留下明显的证物,更详细的,则需要将尸体抬回去,召集经验丰富的刑司老吏共同验看。
众人不由地想起刺客们嚷嚷的那句话。
这场刺杀是冲着江审言来的?
若是到最后查不出卫茗有问题,死者为大,天祐帝会不会迁怒,还会像以前那样信重江审言么?
还有,刺客们不惜做这飞蛾扑火之举,他们所喊是不是真的?难怪江审言能人所不能,有大崇财神的美誉,原来是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靠破家灭门来做他的能吏!
世人往往不觉着自己不如别人是能力问题,哪怕无人引导,也会找种种理由,然后道:原来如此。
江审言受条件所限,只能简单止血裹了伤处。
他如何不知此时同僚们对他的猜疑。
但他没有急着解释,甚至没往心里去,他在想这场针对他的刺杀内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一旦天祐帝问起,他该怎么回答。
林世南刚才帮了他,他不大好转头就揭发其与鬼公子勾结的事。而且除了那笛声颇为可疑,可能是那个元恺之外,其余的刺客他也没看出来和鬼公子有什么关联。
行刺场面太过血腥,吴皇后受了惊吓,已经先回宫去了,吴老太师下了轿,匆匆来给圣驾问安。
林世南慨叹道:“最近怎么了,连连出事,年前吴府尹遇刺还没抓到凶手,不知是不是同一伙人干的。”
说完了,他还征询江审言意见:“审言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江审言没有附和:“等捉到那几名刺客,自然便可以水落石出。”
出了这等大事,画角追风楼自是封了,当时在楼上的人,管你是名士也好,国手也罢,全都先行下狱。
天祐帝心中不忍,特意叮嘱齐肃对朱蕴才几个客气一些,不得动刑。
吹笛子的那人当时据说坐在二楼角落里,楼上名士太多,没有人注意到他,等刺杀起来,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边还在查着,禁军来报,三泰大街出现大规模骚乱,《大崇八圣》图被调换,贼人藏身观灯亭,以鼓声驱动群蛇,派了很多高手上去都未能将其擒下。
禀报到这里,还剩贼人抛洒纸张的事没说,在场那么多人,吴家再厉害也不可能捂得住,上头又写着重要的线索,所以那兵士上前一步,将拾到的几纸张交给了齐肃,小声说了说这纸的来处。
齐肃接过来一看,竟是份状告吴氏兄妹的状纸。
上面字不多,却也将事情经过讲得一清二楚。
后面具状人落款童氏白霜。
他可顾不上吴老太师脸上能不能过得去,上前几步,三泰大街的混乱禀报梁禧,又将状纸交呈御览:“圣上请看。贼人在三泰大街扔的,别处估计也有。”
梁禧将状子看见,心中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也只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那童家女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歹人,当街行刺吴丰,今晚他们打得好算盘。兵分两路。一路去对付大吴氏,一路来杀江审言。
那刺客说是冤杀,童家被抄家的时候。他虽然在位,年纪还太小,哪里知道这家人到底冤是不冤。不过卷宗总是在的,若是因为这个。到也怨不到江审言。
只能说这些刺客该死。
还有惹出事情来的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