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官兵更是心生惶恐。
这哪还是乐师的技艺,简直是借了鬼神之能。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文笙亦是骑虎难下。
这样的僵持,要如何收场?更何况身体的不适可以用《连枝》转嫁,长时间的紧张专注,注意力却不可避免开始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攻击越来越弱,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跟着脚步声杂乱,马匹嘶鸣,上千官兵保持着诡异的安静退了下去。
文笙有些疑惑,她也赶紧停了琴,趁机休息一下。
就听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希声谱》真是名不虚传。你二人可知方才输在哪里?”
原来是又有人赶到。
文笙心中一动:这人是谁?听声音很是陌生。
虽然表面上好似势均力敌,胜负未分,但输就是输,易氏兄弟没有狡辩,而是由易星波道:“这个么还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辛老您可是知道?能不能和我们哥俩说一说,不然我二人非得茶饭不思,睡不着觉不可。”
他叫对方辛老,态度客气中透着恭谨。
文笙顿时便想了起来,玄音阁里有一个姓辛的老乐师,统管两院杂事,时常跟在谭老国师身旁。
便是谭大先生、谭二先生这两位院长看到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辛老不但是水平颇高,还有一点,应天塔的那些驻塔乐师在阁里地位超然,但实际上都受他的管。
怎么谭老国师把他打发来了么?
就听那辛老道:“这其中的奥秘看着稀奇,戳穿了却不值一提。看来你们两个不曾向谭大先生打听他是怎么输掉了斗乐。”
易星波嘀咕道:“这哪好开口啊。”
辛老“哼”了一声:“因为顾惜面子而不求甚解,活该有今日。国师命我来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追兵都撤走。因为《希声谱》里有一支曲子,可以与他人分摊伤害。在场的人越多,她便越是无敌。你们可明白了么?”
易氏兄弟齐齐抽气,异口同声道:“这不是作弊么,那咱们该怎么办?”
辛老道:“输输赢赢,不过投机取巧。顾乐师,追兵都已撤走,这里只有我们四人,可否让开路,叫我们过去当面把话说清楚。”
文笙轻叹一声:“请吧。”
脚步声响,从山路上果然走过来四个人。
文笙一见都认识,除了辛老和易氏兄弟,还有一位她更熟,应天塔里的“藏头猱”陈老。
陈老几乎相当于她半个老师,文笙连忙抱着琴站起。
辛老白须飘飘,距离她十余步远站定,问道:“付兰诚已经逃远了吧,看来你是不准备把他交出来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招贤(二合一)
文笙答道:“前辈见谅。”
辛老问这话时已经对答案心中有数,没有再施压叫文笙交出付兰诚,而是又问:“白云坞派在京里的人呢?是否同样被你们带走了?”
谭家既然拿下了梁承,顺藤摸瓜也就不足为奇。
文笙觉着这事需得说清楚,以免谭家人误会她中间插手,掌握白云坞的隐秘要以此来要挟他们。
大家立场不同,目前看是敌人的可能要远远大过于朋友,但不管走到哪一步,最好都明明白白的,勿给小人从中利用的契机。
所以文笙便将她怎么说动了付春娘,控制付兰诚,而后设伏抓住白云坞的人,却被他自断经脉的经过说了说。
对方有四位乐师,她这番话总能传回谭老国师的耳朵里。
辛老听完未置可否,忽而又换了话题:“听说你要在开州办一所乐师学堂,可有其事?”
文笙心念微动: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陈老和易氏兄弟站在辛老身后,并不作声。
文笙收回目光,坦言道:“不错,晚辈想效仿谭老国师所为,将《希声谱》发扬光大,来日希望大梁有多几个乐师会使《希声谱》。”
辛老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老夫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条件,你肯将领悟《希声谱》的诀窍告诉我们玄音阁?”
文笙想说学习《希声谱》还真没有什么诀窍可言,至少在离水的乐师们研究出来之前,她没什么能教给对方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话不能这样说,说了对方也不会信。当即微微一笑:“晚辈没有学过妙音八法,据说学了妙音八法的乐师在学《希声谱》的时候会遇上壁垒,我们正在想办法攻克它,成立学堂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若蒙前辈们不弃,来日我们可以交换师生,相互切磋。正好我们学堂新建,论水平论名望。可堪担任师长的远远不足所需。”
后头的陈老和易氏兄弟明显有些动容。
只有辛老目光闪动。依旧是一脸的高深莫测:“这话实在是叫人很难相信,毕竟顾姑娘你是踩着我们才有了现在偌大的名声。若非谭大先生不防备中了计,怎么可能输掉了斗乐。事后怎么也不见你对着天下人解释一二?”
这话听着好生刺耳。
陆汾在旁边早见文笙以一对四,人单势孤,只是他们聊的内容他一直半懂不懂,想帮忙却又插不上话。此时忍不住道:“呔,我说你这老儿。要打的也是你们,输了强词夺理的也是你们,你们是输不起么?”
辛老不由老脸一红,怒向陆汾望去。
一个小小的江湖中人。若不是顾文笙授意,焉敢这般放肆。
果然就听着文笙淡淡地道:“那一曲出自《希声谱》,辛老觉着是投机取巧。晚辈却觉堂堂正正,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若非输不起心中有鬼,何需管天下人怎么说?”
对方非得强词夺理,质疑她的《希声谱》,文笙也有些恼了,若非看对方一把年纪,她话只怕比这个还难听。
辛老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老头子到要领教一下《希声谱》有多么厉害。你可敢堂堂正正,一对一与我比上一场?”
他特意将“堂堂正正”四个字咬得特别用力。
陆汾急道:“顾姑娘,你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辛老一说一对一,易氏兄弟便要退开,易星波闻言抬手点了点陆汾:“我做乐师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你这么不识趣的小子,你哪门哪派的,乐师讲话,你插什么嘴?”
文笙嘲道:“江湖人怎么了,你们在江湖人手上吃过的亏还少么?”
陆汾得意地挺了挺胸:“就是。”
辛老怒道:“别废话,敢不敢比?”
你们一来就把追兵都打发走,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文笙再不想同谭家激化矛盾,同玄音阁的乐师们反目成仇,无奈对方步步紧逼,只得应战:“还请前辈示下,怎么个比法,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辛老眼中精光闪动:“既然是要公平一战,便叫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此地只留下你我,你若赢了,便可就此离开,奉京任你来去,再没人拦着你回离水,若是输了,你需得随我回奉京,交出《希声谱》的秘诀。”
文笙一哂:“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公平?我欲回离水,诸位大可试试来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