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便在此时驾驶,她在他怀里随着车轮轱辘的动作起起伏伏,脑袋几次顺着他肩膀往下滑,如此反复了一番后他只能用手掌住她后脑勺。
她似是若有所觉,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道了声,“四叔……”
“恩。”
“……”
似是听到回应,她安心多了,又踏踏实实的靠在他怀里睡了。
少年的身躯不似同龄人那般直挺,触手之处皆是软的,腰是软的,肩是软的,便连臂膀也是软的,当真软玉温香。
她不过豆蔻之龄的少女,身上尚有股桂子的清香。
宫中桂子渐谢,残余的香气却熏陶了满园,想必是经过之时无意沾染的。
赵景行抱着她任由她脑袋枕在他臂弯上,青丝铺了满怀,像蜷缩的猫崽儿般,乖乖的。
“咝……”她口中忽然轻哼了声。
他低头看去,却见她一双水杏般的眸子不知何时润润的看着自己,像是醒了很久了。
“你醒了。”
她听了他的话,略摇了摇头,将脑袋在他怀里蹭了下,“太颠了。”
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亲昵,他略松开抱住她的手,却听她用含着睡意的微哑嗓音道,“四叔,太后娘娘将查处郭家的事交给我了。”
郭家?
赵景行不动声色的挑眉,太后跟太子母子俩在用人的手段上当真如出一辙,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太子的做法,他能理解,太后这么做……
“四叔。”
正沉思间听见她喊自己,赵景行低头看去,彼时恰好车帘被风吹开,月光微倾,照在她皙白的脸上,那双乌黑的眼瞳清澈如洗,一丝杂质也无,就这般沉静柔和的看着他。
她说,四叔,舅舅的事,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
这四个字传到赵景行耳中的时候,他仿佛又看到那日替太子挡剑的她,伤势严重浑身鲜血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息孱弱。
他轻屑太子所做所为之余,自己是不是也做了与他相似的事呢……
大局为重,所以可以看着宋贤被人诬陷置之不理,大局为重,所以看着奉恩侯一家抄家流放亲族连坐,大局为重……所以他看着她被那人那般利用却连一字也未曾提醒过,看着她满腔热忱,看着她心怀善意,看着她不顾一切生死度外。
“我知道,你处在这个位置有太多牵制跟难处,所以,我不怪你。”
“我只希望,你我之间不要因为朝堂之事影响到彼此的关系。”
说到最后她弯了弯唇,尽管眼中阅遍世事的无奈跟麻木,“四叔,舅舅的仇,我会自己替他去报,不连累任何人,我只求若有一日我身陷囹圄遭遇不测时,你能替我照看舒窈和我府上那几位忠心伺候的奴仆……”
“郭家的事,放心去查。”他忽然伸出两指抵在她的唇上,动作看似随意,却有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
望着她眼中短暂的错愕,他声线渐低,抵在她唇上的力道也变轻,“放心去查,没人敢动你。”
四叔这是……孟宛清只觉得才在胸间摁下的那股酸意又涌向了眼眶,“可是我怕连累到你。”
连累?他似是听到极好笑的一句话,剑眉斜飞入鬓,恣意轻狂,是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杀伐骁勇,是纵横睥睨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
她仿佛透过他眉宇间的笑看到那个沙场点兵一身明光铠,势如破竹,气吞万里如虎的骁勇将领。
那个将领,那个浑身男儿气概雄才豹略的人正是她的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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