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留下。”沈如锡难得开口挽留,前面前日他并未单独召见哪一位大臣。
赵景行安之若素的留下来了。
就留在这遍地鲜血,残忍暴虐的宫宴上。
*
所有人都退散,只剩他俩。
沈如锡目色忱忱望着他,饮血般阴鹫,“你将她藏在何处了。”
“殿下所问之人,是谁。”赵景行目色精湛对上他的,毫不退让。
“还能有谁,自然是孟……”八宝在旁便要插话。
“八宝。”沈如锡压抑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嗓音近哑,更透着忍耐,“滚下去!孤何时给了你开口的资格!”
“是。”八宝脸都被迎面扔来的杯子砸出血了,不卑不亢的退下去。
赵景行视若无睹,沉静自如坐在那儿。
有些人,便是静如磐石,亦有千军万马波澜壮阔之势。
沈如锡撤回与他对视的目光,自顾自斟了杯酒,又自顾自喝了杯,他今夜似乎兴致很好。
又杀了一批反对他的臣子。
目睹那些人是如何在他面前血溅三尺。
这便是他韬光养晦十年隐忍换来的一切,这一切本该光明正大如今却阴暗不堪,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逐渐腐烂。
“你终究少年心性,凡事,急躁了些,沉不住气。”对他所做所为,赵景行不过淡淡一句。
而今,还有谁敢当面跟沈如锡这样讲话。
他暴戾又嗜血,分明就是个酷烈又残忍的君主。
“你说孤,太操之过急?”沈如锡震声笑着,笑到胸腔都在荡响,任由谁到他这一步,眼看锦绣江山尽在手中,却偏偏陡生变节。
“你大可说,那是假的。”赵景行望着溅在桌上的鲜血,那血都凝固了,颜色却依旧鲜艳,他早看惯这些,“依你如今的地位,权势,谁敢质疑。”
沈如锡语窒。
复又狠狠的望着他,眼神锋利厉害。
赵景行却只是淡淡,“你大可怨我从头到尾没有站在你这一边,可,至少在欧阳先生出现的那一刻之前,我都未曾正面阻决过你。”
“……”
“你能否堪当大任,只在你一念之间。”
沈如锡闻声,浑身几不可见的震了震,“你……”
“我十四岁参军,打了十几年的仗,死在我手中的人数以万计,我这双手沾染过的鲜血更是不计其数。”可是,如今不同了。
如今,他有了宛宛。
他从不信鬼神,可他有了她,这半生杀戮,满身鲜血,为了她,他愿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看来,你真的,很爱她。”是嫉妒么,从沈如锡口中说出这句话时,更多的,却是平静。
当情绪抵达到一定的程度时,反而趋于平淡。
赵景行不与他谈论这个,只论现事,“你若现在弃权,保你不死。”
保他不死。
呵,沈如锡睁开被乌云遮蔽般的眼眸,一片浓烈的黑色,早就,洗不净,也,驱不散了啊……
“绝无可能。”
有些人,生来若不能循从他的意愿,宁死,亦不可能屈服。
可若是这样,势必要见血了。
赵景行不愿到那个地步,可迫不得已,也只能到那个地步。
大不了,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