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这个月在码头上钓鱼钓上了瘾,天亮的时候去顾茵给他留的“贵宾位”吃一顿朝食,然后就搬个小马扎坐到边上开始钓鱼。
每天他都能钓上一桶,刚开始还带回去让徐厨子帮着收拾。
但是徐厨子手艺实在一般,那鱼也不是上好的鱼,做出来多少有点腥味。
一直吃到文家人看到鱼就直皱眉,文老太爷自己也吃不下了,就每天只钓,钓上来后有人要就白送,没人要的话他就全倒回河里。
他每天钓上一上午,晌午回去的时候就会和王氏打听一嘴这天赚了多少钱,王氏这段时间每天都能和老太爷说上话,已经不再怵他,也不瞒着他,每天都耳语告诉他。
所以老太爷心里对顾茵的进项也是门儿清。
这天顾茵刚盘完账,便有人过来敲门。
王氏打开门一看,是文老太爷领着文沛丰过来了。
“您来怎么特地过来了?”王氏笑着把两人迎进门。
顾茵听到声音也出了堂屋,就听老太爷嘟囔道:“这巷子是真难找,也得亏沛丰来过,不然我还真找不着。”
见到顾茵出来,文老太爷一脸神秘地冲她招招手,“快随我来,我带你们去看个好东西。”
顾茵和王氏就随着老太爷出了家门。
文老太爷让人赶了两辆马车来,他和文沛丰坐一辆,顾茵和王氏坐另一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了大约两刻钟,到了一处宽阔的街口。
马车停下,一行人先后下车。
“你看这里咋样?”文老太爷指着街口的空铺子问顾茵。
这真的是一处市口极好的铺子,在两条大街的交汇处,呈现l形,而且两条街的人流量都不小。
说是一间,其实抵得上等闲小铺子两间那么大。
说着话,老太爷便领着她们进去看。
铺子里光线明亮,布局合理,更难得的是桌椅板凳和柜台等大件都齐全。
而让人惊喜的后厨,这后厨竟不比文家的大厨房小,案台、水槽、橱柜也是一应俱全。
再后头则是后院,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天井里放着几口大水缸,还有劈柴砍柴的地方。
另还有几间卧房,可以做日常起居使用。
王氏和顾茵一路看过去,两人都是越看越喜欢。
文老太爷一直在观察着顾茵的反应,带着她前后里外都看了个遍后,问她说:“你看咋样?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铺子,说是市口极好的旺铺,没骗你吧?”
顾茵忙不迭点头,这铺子简直是她现阶段能想到的最好的,堪称“梦中情铺”了。
这个月小摊子上生意火爆,她下午晌没事的时候已经在码头附近转过,那里的铺子不论位置、大小、市口都不能和眼前的这处铺子相比。而且最主要的是,码头一带鱼龙混杂,若是开设在那里,接待的客人还是三教九流,并不很富裕,做吃食卖给他们,赚的还是辛苦钱。
“确实是个极好的铺子!”顾茵爱惜地看过店内每一寸地方。
文老太爷对着文沛丰挑挑眉,文沛丰立刻掏出一份契书。
契书递到顾茵面前,上面写这这铺子租金一年二十两,不用给押金不算,还可以按季度交付。
一个季的租金,恰好就是顾茵现在完全负担得起的银钱。
文老太爷连笔墨和印泥都让人带上了,催着顾茵画押签字。
顾茵却道:“我不能签。”
“你不是说很满意吗?难道是觉得租金太贵了?我再……”
顾茵连忙摇头说:“不是太贵了,是太便宜了。我是初来此处,但也不是任事不懂的孩子。这附近的租子绝对不是您说的这个数。”
正说着话,王氏从外头过来了。
刚才老太爷只顾着观察顾茵,都没察觉什么时候王氏出去了。
她进来后就道:“大丫,我去附近问过了,这街上最小的铺子租子都不止二十两。街尾有一家和这间差不多大的,市口不如这间的,一年要四十两呢!而且都说没听说什么租子能按季付的,最少要给一年的租子。若是抢手些的,直接是三年起租。”
顾茵听完,对着文老太爷解释道:“您看嘛,要是真像您说的这间铺子一年只租二十五两,您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便宜两成,我也就占您这个便宜了。可是这铺子怎么也得租五十两一年,您直接把租子对半砍了不算,还是让我按季度付……这便不太合适了。”
“你管旁人多少租金呢!这铺子我家的,租金多少还不是我说了算?”
顾茵还是不应,文老太爷气呼呼地背着手走了。
她连忙跟上,温声劝道:“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拂您的好意,实在是不能这么占您便宜。咱们按市价八成来呗,我再攒攒马上就够了。您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老太爷没想到她说着租子的事情突然转到吃食上头,脚下一顿,下意识地就道:“吃鱼羹吧,徐厨子做的忒腥。”
顾茵笑着“哎”一声,“那我明天一早给您做,保管不带半点儿腥味。”
文老太爷又哼一声,爬上了马车,临走前还不忘吩咐文沛丰把顾茵和王氏送回缁衣巷。
王氏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铺子,和顾茵一起上了马车。
文沛丰和车夫坐在一处,马车再次驱动。
回到缁衣巷,文沛丰犹豫再三还是把顾茵喊住。
“小娘子,我多嘴说一句,老太爷是真的喜欢你,前儿个他还对大老爷说,说他现在还年轻,该和大夫人努努力,再生个如小娘子一般的孙女出来,说的大老爷脸都红了。”
想到文大老爷臊得满脸通红,直拿袖子挡脸的模样,文沛丰眼中也泛起一点笑意,“虽我没和老太爷一起去码头,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总是以真心换真心,想小娘子对老太爷也是很有心的。那铺子,是老太爷对小娘子的一点心意。至于那几十两租子对老太爷来说,真的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