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荻原本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掐指一算,发现今天还真的就是这逆子刑满释放的日子。
就不能晚点再放人吗?哪个白痴这么勤快跑去接他?
夏大人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所有的可能,最终锁定了一个觊觎她家夫人的贼人。
裴谦全责。
“……贵府有丧事,我就先打扰到这儿,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他。”睚眦从假山上轻轻跳下来,周围的卫兵一下子围上,他丝毫不怕,看向闻人清钟,“师……伯?按辈分是该这么叫吧,听说就是你在皇帝跟前嚼舌根,让我爹进的宫?”
作为一个同样柔弱的文官,闻人清钟看了看愁云惨雾的天色,又看了看师弟家的逆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世侄冤枉我了,彼时我向陛下提了三条处置夏大人的谏疏,陛下就看中了那一条,如之奈何?”
睚眦:“你不提皇帝怎会采纳?”
闻人清钟开始狡辩:“最终也是陛下做的决定,世侄欺我一文人,岂不是——”
睚眦:“因为我打不过,所以我通常先捡软柿子捏。”
和他的名字一样,睚眦必报,而且是有效率地报,先把能收拾的收拾了,其他不能收拾的,小崽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整个炀陵城的地痞恶霸都不敢惹他,除了他老子夏青天。
夏大人在大理寺干了六年,唯一私用的公器就是拿大牢关自己的儿子。
“闻人,原来是来找你的。”齐王道。
夏洛荻已经进宫了,抓她儿子一点用也没有,不如放着让这小子闯点大祸,没准能有办法牵连她下水。
这一瞬间,齐王衡量了许多利害,加上也有给聪明绝顶的闻人清钟找找麻烦的心,便让人让开来。
“今日是我王妃的丧仪,念你年少无知,你和闻人御史的恩怨大可去府外解决。”
闻人清钟道:“王爷,你我可是至交,我视王妃如亲嫂,让我在府中多送她一程吧,小住半个月也非不可。”
他断定这世侄不是个傻子,闯王府是小事,但他不敢在王府里动手。
睚眦哪能不知道他的意图,他有功名在身,按理说也是有资格过来吊丧的:“无妨,你是我师伯,你的悲恸我同感其哀,请让我一同为……谁来着?哦,王妃致哀。”
——只要我脸皮厚,我就一定揍得到你。
夏洛荻感到一阵来自三魂六魄的疲惫。
算了不管了,让他们乱去,回头让老高给裴谦递个信让他滚出来善后,现在案子要紧。
她轻咳了一声提醒兰音师太,后者闻言,向齐王道:
“王爷,水陆法会时辰已至。”
齐王回过神来,今日宾客太多,即便有什么,也不能在现在这个场合追究,便差人送师太们一行人前去会场。
“世侄,你当真不走?”闻人清钟道。
睚眦却没跟着走,他看向那一行尼姑的背影,耳朵尖动了动。
虽然是很小、很小的咳嗽声,但他听到了。
他朝闻人清钟露出一个笑,语气甚至有些亲热:“师伯,我去去就来,你可别先走了,我还要掰断你一根手指头呢。”
“……”
……
水陆法会一直举办到了午后。
太后崇佛,连带着许多皇亲国戚,权臣贵胄也一并信奉佛法。兰音师太主持法会,为齐王妃祈福时,这些权贵也一并前来讨个佛光福佑,一听就是将近两个时辰。
其他人还好,就是侧妃柳氏身子重,似乎是为了在齐王妃走后,给权贵圈子里的人留个好印象,身怀六甲还坚持留在法会现场为正妃祈福,兰音师太派人三次传话让她离场休息她也不听。
“……齐王的侧妃不止一个吧?怎轮到这一个长史的女儿待客?”
“还不是肚子争气,女人嘛~说到底还不是靠肚皮。”
“其他几个侧妃都盯着正妃的位置呢,可不得拼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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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贵妇的窃窃议论声传进耳中,夏洛荻敲着木鱼坐在法会会场下面,观察着身侧最近处齐王的家眷们。
因柳氏有孕的缘故,平白就比其他出身更好的侧妃们高出一头,坐在第一排接受着齐王党羽家夫人们的追捧,而其他侧妃们难掩妒恨。
大约是坐得太久了,加上今日犯秋老虎,闷热得很,柳氏脸上不知何时已出了一层薄汗,又不能像其他贵妇一样用冰,忍得十分艰难,这时,后面有个侧妃低声道——
“柳姐姐,若不能用冰,不妨把香囊里的香丸换一换,用些薄荷冰片闻一闻便好些。”
“好,还用平时用的那提神香吧。”
柳氏点点头,解下香囊差侍女前去更换,不一会儿,侍女带着香囊回来,路过夏洛荻身边时,香囊里清新的香气从她鼻端飘过。
夏洛荻手上的木鱼停了一瞬。
如果说闻人清钟是眼睛毒,那她就是鼻子灵。
薄荷脑、冰片、青果、丁香……还有山楂。
孕妇不能用山楂,听柳氏的话,这是个长期用的东西,会导致子宫拢缩以致流产。
看来齐王的其他侧妃也都盯着正妃这个位置,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