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走过来的人却说起了话,听起来并不是宫里的宫女,也不是太监那种尖细的声音。
“子轩,你发现了没?这几日左兄心情有些不好。”那声音听着浑厚热烈,是实实在在的男人的声音。
回答的声音也是男子的,却温润如玉,不急不缓:“自然,想来该是府上的事儿,只是左兄不愿提及,你我也没办法。”
这回说话的却是个女孩子,声音也是不急不缓,如露如珠,听着极舒服:“陆世子不必过于担心,我刚从德妃娘娘那儿来,听说二公主前日病了,想来左驸马是因着二公主身子不好有些担忧罢了。”
安阳听出这几人的声音,这些人她并不算陌生,一个是陆郡王家的世子陆呈,一个是三姐姐母家的表哥柳子轩,还有一个该是已故镇军大将军房老将军的孙女兰珠郡主了。于是她再也躲不住了,起身就钻了出去,开口就问道:“二姐姐病了?严重吗?”
安阳突然钻了出来,倒把前面边走边说话的陆呈、柳子轩和兰珠吓了一跳,陆呈反应最快,登时回身就一掌劈了过去,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陆呈性子粗直,柳子轩却是个心细的,他眉峰微微一动,闪身便拦。霎时间白衣若雪,风般地闪到安阳面前,袖袍飞舞,生生将陆呈那一掌弹开,声音却还是温润如玉,带着浅笑调侃道:“今儿皇上考校文略武艺时说的话陆兄可真是转身就忘啊,这御花园里还能有什么人?你倒是把人看清楚了再出手啊。”
陆呈微微一愣,却只见柳子轩身后好半天才钻出一颗小脑袋,那小脸儿粉嫩如花,眼睛明亮,嘴巴却瘪着,很明显被吓到了,脸上还留着两行未干的泪水,委屈的模样与以往明丽活泼的样子大有不同,却有些惹人怜爱。陆呈顿时就呆愣了,眼睛锁着安阳却不知开口说话。
“陆世子大概是把御花园当做练武场了。”兰珠轻声笑了起来,边说边走到安阳身边,行过礼后,拿出帕子给安阳擦了擦泪水,问道,“公主如何躲在这石洞里?若非方才柳少卿出手,公主此时已伤着了。”
安阳没想到自己突然出现会惹得陆呈那么大反应,她只觉得掌风劈面而来,吓得她连闭上眼的时间也没有,而后便见一道雪白的身影挡在她面前,袖袍飞舞,墨发轻扬间带着浅浅的荷叶香,仿佛有种让人心神宁静的魔力,那一刻,她甚至忘了应该害怕,眼底映着的只有一抹雪色……
柳子轩淡淡地笑道:“郡主言重了,况且学生如今还未入太常寺任职,郡主称呼学生为少卿只怕不妥。”
“皇上的旨意明儿就要下了,就当是本郡主提前恭贺了。”兰珠微微一笑,并未因称呼的事有什么尴尬和腼腆,反而大方地把话接了扔了回去。后与柳子轩互看一眼,两人皆是一笑。
柳子轩和兰珠的话倒让陆呈和安阳都回了神,陆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作揖道:“公主恕罪,是陆呈鲁莽了。”
柳子轩也回身向安阳行了礼,笑道:“公主勿怪,世子好武,这不假思索的性子皇上也不知说过几回了,怎奈秉性难移,还望公主宽宥。”
安阳见柳子轩虽然行着礼,脸上却依旧笑意浅淡温润,并不因她自小受宠的身份就对她卑躬屈膝,逢迎讨好。而且陆呈身为郡王世子,身份高贵,他言语间竟有几分调侃,很有几分不把世俗身份放在眼里的洒脱。安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连话也说不出来。
几人只以为安阳是受了惊吓,商量之下便决定带着她到御花园的亭子里坐坐,好让她安安心神。
如今陆呈与柳子轩在国子监的学业总算有成,两人也已有十七岁,早行过冠礼,算是成年男子了。按说平日里不能随意在宫里走动,只是二人自去国子监上学时起,便很受皇帝的器重,常叫到宫里考究文略武艺,今日便是如此。因着二人年初便不必再去国子监,皇帝今日考校成绩过后,当时就下了口谕,封柳子轩为太常少卿,太常寺是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礼,掌音乐、祝祷、供奉、天文历法、卜筮、医疗之地。这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部门,位列九寺之首。少卿乃正四品上的官职,虽说在朝中大员中不算位高显赫,但这个职位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而且柳子轩十七岁便能有御命正四品的官职,这已经算是很不得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