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本是问宁阳,却不想话题扯回自己身上,忙说道:“谢王妃挂念着。只是妾身不过一人,也用不着再添。”本想说王爷宿在王妃屋里,多个人侍候着总归是好的,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此时她需忍,还是不提王爷的好,免得王妃以为她存了那些心思。这些心思还是待日后再计较也不迟。
李氏又陪着宁阳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回娘家时的家事,见宁阳有些乏了,这才起身告退。
待李氏出了院子,奶娘近身说道:“本是想着上元那事能遮便遮过去,阮夫人来屋里说了这大半天,可是怀疑那日的事了?王妃不是嘱咐刘总管叫府上的人都小心着口风了么?”
宁阳闻言笑了笑,说道:“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事已出,便是管事的不敢说上一句,底下的丫头小厮总会偷着议论的,哪是能遮就当真遮得住的?叫她听到些风声也不足为奇。只是她心里也拿不准就是了。”
良儿听了说道:“虽是拿不准,可阮夫人当真沉得住气。王妃心中可有计较?”
宁阳闻言垂下眼去:“能有何计较?太远的事儿计较也无用。倒不如顾眼前的……”略微想了想,她抬起头来问良儿道,“可还记得她刚入府那会儿收买的府里的那个丫头?”
“自是记得。奴婢如今都还叫人看着那丫头呢,只是却无动静就是了。”良儿答道。
宁阳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明儿把那丫头叫来,顺道叫总管挑几个规矩好的来。她不是提起挑丫头的事儿了么?那便把她叫来,大家一块儿挑。”
105日子
婚后回了门,亦见过了亲族长辈,安阳下嫁的事才算是完全结束,之后便和柳子轩在公主府里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内侍府派了位新的宫正来,姓方,年纪四旬不过,在宫正里算是年轻的,脾气秉性也算宽和,虽管教宫人的规矩严格,对安阳在公主府内的言行倒不拘束。
柳子轩在太常寺有一个月的事假,因而终日呆在府中。安阳是个闲不住的,公主府里没有宫中规矩多,院落占地虽比不得宫中,但也是有山有水,景致悠然。府中院落五重,前院中轴为花厅待客之用,东轴为寝殿,寝殿东侧有花园一座,西侧更有湖水小亭。其后为禁卫房,也有颇大的一处林子,池子假山阁楼塔楼皆具。西轴设有祭拜等殿,其后为宫人们的住所。除此之外,帝都城外另有良田五十顷属于公主府。安阳本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但公主府里尚未逛完,便拉着柳子轩去湖亭里坐着,自己亲自做了沙冰给他,夏日里湖中宓荷悠然,男子素袍雪衣临湖而坐,望着湖中荷花,似有感而发,清雅地念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安阳听了一愣,这是她小时候刚去内文学馆念书时所作,那时因着这诗宫里都夸她是才女。后来母后对她讲明了作诗的事后她便再未作过。没想到轩哥哥竟然还记得……
安阳心里的喜意不过一瞬,旋即又担忧了起来。她最近一次作诗已经是随父皇南巡之时了,日后她怕是会尽量避着这种事,不知如果她再也不作诗了,轩哥哥会不会觉得她江郎才尽?虽说其实这些确实不是她自己的本事,但是她不怕别人说什么,只是特别怕轩哥哥会这样看她。
心里正忧虑着,只见柳子轩回头看着她,温润地笑道:“公主此诗倒是绚烂生动。”
安阳闻言不自然地笑了笑,终是藏不住心里的话,忍不住问道:“轩哥哥,若是……若是我日后无事不再作诗了,你会不会、会不会觉得我变笨了?”话虽这样问,安阳心里却有些打鼓,万一轩哥哥问她为何不再作诗,她该如何答?
却不想柳子轩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转过身去望着湖面碧荷,慢声说道:“居家度日并非文人附庸风雅,诗词并非必需,公主不必过虑。”
安阳听了低下头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动,轩哥哥总是这么好。她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她只能尽量做回真实的自己,如果有一天轩哥哥喜欢上她,也一定是本来的她。
安阳给自己打过气,旋即笑了起来,蝶儿般地转到石桌后头,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用冰镇着的沙冰拿出来,用帕子擦了擦碗身上的冰水,这才放到了桌子上,笑道:“天气热,轩哥哥吃碗子沙冰解解暑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