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这才乖乖坐下来。
鼻间浓浓的药香气扑来,安阳蹙了蹙眉。她本是极讨厌喝这种苦药的,下午喝忍着喝完最后一口,险些没把嘴里的胃里的全都又吐出来,她是很受不了这种中药的。然而今晚也不知怎么着,见身边男子轻执碗勺,缓缓地调着,那黑浓的药汁还飘着丝丝热气,可是男子袍袖轻拂间神态温润淡雅,竟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仿佛那药经了他的手再苦的气味也变得有些香了。
安阳兀自想着,一只雪白的瓷勺轻轻送到她唇边,她着了魔似的,竟微微张开唇儿,一口吞了下去。
唔……似乎,也没那么苦。
安阳心怦怦跳着,仍是觉得有些脸热,也不敢抬眼看柳子轩,只低着脑袋垂着眼儿,见有勺子递到唇边来,就张嘴喝一口,顺道瞄两眼那纤长的指节,素雅的袍袖。
桌上的烛火噼啪地响,屋里除了喝药的水声再无其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阳竟一声不吭地把送到唇边的药汁喝了个只剩碗底。等她发现的时候,这才觉得嗓子根儿已经苦得麻了。正皱眉间,一碗茶水端到了她面前。柳子轩侧首看了看窗子,温言问道:“奶娘可在屋外?”
窗外忙响起了脚步声,奶娘开了门进得屋来,问道:“驸马爷唤奴婢?”
“劳烦奶娘煮碗冰糖雪梨汤来。”柳子轩说道。
奶娘瞧了一眼正一只手端着茶碗咕咚咕咚喝水的安阳,忙点头下去了。
安阳喝干了一碗茶水,一只帕子递到她眼前,为她拭了拭唇角,这才收了起来。安阳低下眸去,微微侧了侧身子,仍是有些躲着柳子轩。
两人等到奶娘回来,柳子轩又亲手将那雪梨汤调得凉了些,这才端着喂安阳喝了几口,直到安阳点头说不苦了,这才放下了碗。起身将放在旁边的药粉和布带拿了过来。
之前擦的药粉已经有些被烫伤处渗出的黄水染湿,柳子轩垂着眸,将药粉又撒上一些,见安阳的胳膊缩了缩,不由停了停手上的动作,待放下药粉拿起布带来包扎时,终是淡声问道:“公主何以瞒我?”
安阳抬眼瞄了瞄他,犹豫了许久,才小声答道:“我……我是怕轩哥哥知道了,要以为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我其实是能做好的。”
柳子轩手上动作极轻,听得此话却是摇了摇头,似无声一叹,垂眸浅淡地道:“当真是傻丫头。”他包扎伤口的动作很慢,也包得不厚,只包了两层便停住了,轻缓地放下安阳的裙袖,说道:“早些歇着吧。”
安阳点点头,奶娘在屋外听见了便进屋来说道:“公主可是要歇着了?奴婢帮您宽衣吧。”
柳子轩听了却笑道:“奶娘也去歇着吧,公主的胳膊晚间亦碰着,此间自有我守着。”
奶娘愣了愣,眼里继而生出喜意来,忙给安阳和柳子轩道了安,福身下去了。安阳却还未回过神来,呐呐地问道:“轩哥哥……晚上要睡在这儿?”
柳子轩浅笑道:“待公主伤势大好了,轩再回沁怀居去。”
安阳听了几乎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她这算是因祸得福吗?无论如何说,她心里自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只是这开心没过一会儿便又犯了窘。她进得里屋,在妆台前去了钗环,将要宽衣时,柳子轩说道:“公主手上不方便,此事由轩代劳吧。”
安阳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她披着乌发,垂着头,脸儿红彤彤,眼睁睁看着腰间裙带被挑落,华锦如丝,顺着雪肩缓落。妆台上一盏琉璃粉灯映着,少女肤白如雪,娇嫩如露,高腰的内襦托着胸,雪白莹润,微微起伏着,似紧张,似诱惑。
柳子轩仍是一派温润,然眼底却难得地有些别样的神采。他袖袍微拂,手已来到安阳背后,帮她解了内襦,雪蓝的肚兜跃然眼前,上面绣着含苞未放的雪牡丹,琉璃灯罩上的飞鸾如流影般映在少女身上,朦胧稚嫩,惹人怜惜。
柳子轩的眸掠过那只包裹着布带的手臂,略微垂了垂眼,将安阳抱入帐幔中,盖上丝被,自己方才去了外袍,着了中衣入帐,将安阳的左臂放在他身上护着,这才说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晨起,轩自修书一封与家中,言明公主不便之处,待日后伤势大好,公主再陪祖母上香去吧。”
安阳闻言撑着另一只胳膊,裹着被子从床上半坐起来,问道:“这合适吗?我已经和祖母说好了……”
柳子轩见她当真想去,摇了摇头,不急不缓地说道:“公主如今的伤势,若要出府去,胳膊便要包扎上,只是时间久了却不好。这些日子当好生在府中养伤,不宜大动。再者,若祖母知晓公主撑着伤势陪她,心中定有不安。倒不如一切言明,过段时日再说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