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想,心中难免又生出感慨来。直到了晚宴开始前,诸葛端云才随武德帝来了慈仁殿上,众人一番行礼,便都入了座,宫人们上了茶酒御膳,因着是家宴,武德帝比之午时在金殿之上倒是放开了许多,把外孙抱去逗了好一阵儿。
诸葛昱如今已认得人,并不怕生,只要是宁阳亲手交给的人,总能抱上一会儿。只是他没能安静太久,转着眼珠子四处瞧时看见了诸葛端云,这便一个劲儿地伸出胳膊要父王抱,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爹、爹爹……”
元皇后在一旁见了掩嘴笑了笑,对宁阳道:“该教着叫父王,怎么能叫爹呢?”
宁阳听了笑道:“回母后,因着刚教着他学话时是在路上,两个字儿的不如一个字儿的好学,他便先学着叫爹娘了,总归是这样叫着也觉得亲热,只这几日才教着他学着喊父王母妃。”
元皇后点头笑道:“你自小就是个有章程的,如今喜得贵子,想必也知道如何教导。只是你们在路上行走,虽说劳累些,可这孩子也满了周岁,是时候学着走路,可别教得太晚。这些日子你们回来探亲,母后叫人把你小时候住的西憙阁给收拾出来了,你若想回去看看,和几个姐妹坐坐也是成的。无事就常来宫里走走,去伯府看看亲眷、去几家王府、公主府上瞧瞧。如此说来,这番回来的事儿也不少,倒不如多住些日子。”
宁阳听了一愣,看向诸葛端云。这时,皇帝也将昱儿交给了诸葛端云抱着,抬眼问宁阳道:“宁儿这次回来实属不易,若这回走了,下回父皇和你母后也不知能否再见着你,倒不如住段日子,眼看着快到年时了,父皇也不留你过了上元,你便过了年再走吧。”
宁阳闻言更是有些为难,她确实想多住些日子,可在大周的日子只有半年,如今已耗去两个月,若住得久了,回北关的路上势必要赶着走了。
诸葛端云望了她一眼,淡道:“难得回来一次,便按着父皇的意思吧。只是此次出来,只得半年时日,待过了年便要赶路了。如今昱儿已满了周岁,身体也健康,想来路上应当无事。”
武德帝闻言笑着称好,宁阳见诸葛端云答应了,也就安心住了下来。
只是家宴结束时,皇帝命宁阳明日去芷兰宫里给母妃上柱香。宁阳本就有此打算,这便应了下来,第二日与诸葛端云一起去了芷兰宫。院子里摆上几案,燃上香炉,置了点心香茶,宁阳举香跪着,觉得这场景真是特别地熟悉,只是此时她旁边跪了诸葛端云,还有一个好奇地要抢她手里燃香的小娃娃。
宁阳没想到这芷兰宫会一直空着,她想起以前在这里与诸葛端云遇上的两回,还有出嫁前来看望母妃,结果遇上了父皇的那晚,心里总有些百味杂陈。她推开门,入了母妃的屋子,见那外屋墙上果然挂着母妃的画像,而里屋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得放着几样东西。宁阳有些好奇,走过去细瞧之下,却是微微红了眼。那桌上放着的东西皆是她这些年写来的信件,其余的都是托外婆送入宫中呈送给父皇的年礼。她送给父皇的年礼大多是些自个儿画的屋子楼阁,或是书的诗字经文,也有一些小物件,诸如大夏的金银饰物、古画古玩……物件虽不多,却都摆在母妃的桌子上,朝着床榻。
宁阳顿时觉得鼻子有些酸,诸葛端云过来拍了拍她的背,淡道:“待回到北关,将你画的母妃的画像挂起来,日日供奉着吧。”宁阳点了点头,终是忍住了酸涩之意笑了笑,两人又抱着儿子在宫里各处走了走,怀念了许多当年事,这才出了芷兰宫。
自这日起,宁阳和诸葛端云便每日来宫中给帝后请安,之后诸葛端云便会回驿馆去,宁阳则会留下陪皇后闲聊些家事,有时也去其他宫妃那里坐坐。
安阳如今虽然快要临盆了,但是精气神儿依旧很好,她也每日都进宫来,拉着宁阳先逛宫中,从慈仁宫两人小时候的院子开始,到内文学馆、御花园,连当初陪着永阳只去过一回的武场都去了。姐妹三人想起以前的事来,一开始还有些感慨,后来便都兴奋地聊了起来。
这日,走到御花园里,宁阳和纯阳都怕安阳累着,便提议去亭子里坐坐。只是这一坐下,宫人上了茶点来,三人却都沉默了。最后,终是安阳憋不住话,说道:“就是这亭子。当初咱们常在这儿坐着玩的,后来大姐姐嫁去大渊前,咱们还在这儿送了贺礼给她。如今三姐姐回来了,大姐姐怕是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