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的眼睛垂下去,不再多辩解什么,只是发自肺腑地感到沮丧和难过,等待来自温梦的审判。
而这个时候,哗啦。
清脆的一声突然响了起来。
廖维鸣愣了一下,抬起头。发现是温梦拿起放在桌子上矿泉水瓶,把那枚才掉进水瓶里的25美分,又重新倒了出来。
在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之后,温梦认真回道:“以后只要说谎话,就扣一枚硬币。”
廖维鸣简直出离震惊了:“怎么还能这样逆向操作?”
“为什么不能?瓶子在我手里,当然是我做主。”温梦说得严肃,“还有,要是有一天瓶子里的硬币被扣成负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明明是威胁的语气,廖维鸣却从这里面听出了温梦真实的含义。
他长舒了一口气,不自觉微笑起来,轻声说:“我以后不会再撒谎了。”
“最好是。”温梦想要努力表现得气愤一些,可微微弯起的眼睛又暴露了她的心意。
风在重新流动,缓缓吹动桌布。
坦诚的、温和的,带走所有秘密。
***
哗啦。
一枚找零的25美分硬币从机器的收费口落了下去。
长长的清单从打印口里吐出来,伴着一句机械音:“您已成功缴费,请收好您的票据。”
李彦诺把收据撕下来,叠了几叠,整齐地塞进西裤口袋里。
从收费站走到露天停车场的时候,他眯了一下眼睛——西海岸日照充足,晃得人连马路都要看不清。
隔了几周,从北京再回到洛杉矶,除了停在机场的轿车上落了一层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李彦诺坐进车里,按下启动键,发动机轰鸣。
广播里突然开始唱起来——他离开得太过匆忙,忘记关闭按钮。以至于一打上火,音乐声就又重新响起。
电台在播《加州旅馆》,大概周日的午间是经典老歌重放环节,类似于中央六的《鎏金岁月》。
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歌里唱。
李彦诺准备打转向灯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触动了雨刷。
南加州其实很少下雨。
但此刻雨刷一下接着一下摆动,让整个世界仿佛都浸泡在了水里。
李彦诺愣了很久,反应过来之后,把轿车的方向盘朝右打。车辆平稳地滑动,停在了路边。
他俯下身,伏在方向盘上,变得很安静。
这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他一向是安静的。就连从北京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
李彦诺没有要麻烦老同学们来送机的意思,等坐进首都国际机场的vip候机大厅,才发了这么一条朋友圈:【有缘再聚。】
配图是机场的长椅和落地玻璃。
这下北京小聚的群里彻底炸开了锅。
曲哲:【彦诺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要走了,都不和我们说一声,我还想去送送你呢。】
乔婕:【就是!你这走得也太仓促了,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李彦诺想了想,一板一眼地回复道:【如果案子办得不顺利,我还会再回北京的,所以这次不想麻烦大家了。】
曲哲:【哇,那必须得办得不顺利!我下个月就要再见到你!】
乔婕:【……曲哲你是不是缺心眼,怎么还咒人家呢???】
曲哲:【/呵呵】
乔婕:【/呵呵】
一阵嬉闹过去,群里渐渐安静下来。
李彦诺在等候的间隙里,打开过几次微信,一直没有看到他想要的消息。直到商务舱检票的声音响起,他被迫收起电话,迈步前去。
快走上廊桥的时候,手机终于再次震动起来。
李彦诺把护照和机票匆忙夹在臂弯处,腾出手来查看。
廖维鸣:【老李,不管工作顺不顺利,都经常回来看看。】
后面是温梦的嘱托:【一路平安。】
李彦诺曾经是相信命运的。
是命运让人们分离,是命运让人们误会,是命运让人们走到一起。所以当命运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候,他愿意伸出手、愿意去尝试。
哪怕被拒绝,也都是命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