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是一个看了千百万年黑白默片的人突然见到了一幅色彩斑斓又惟妙惟肖的图画。画上那人不但有着各方面都和他胃口的自身条件,还能生动活泼地上演着一出出虽然微小却足够动人的生活情景剧。
-吾为何?吾从何来?将往何处去?
那时暗金色的小团子还没能化出五官形态,但神以人形存在,更准确地说诸方世界按照神的模样衍化出人类,本就不意味神的形态就该如此,展露在外的,能为其他生灵所见的只是“相”而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诸相非相,神之存在又岂能以一相而蔽之?因此,哪怕是尚还不入众生之眼的毁灭之神,在被孕育的那一刻,就能让初始之神投诸目光,并清楚地辨析出那一副努力歪着脑袋思考神生的模样。
-呼——吸——打倒初始——打倒大魔王!
然后是被他一点灵光彻底激发真灵的毁灭之神,努力吐纳着神祇生而具备的本源之气,一边努力成长,一边念叨着打倒他命定的敌人,在那时尚还懵懂的洺祁心中的“大魔王”初始之神。
真可爱啊……
他那时几乎完全不能从洺祁身上移开目光,在法则看来不过是稍稍被牵动了心神的他,在那时仿佛是被洺祁拿着小锤锤敲击在那层封印了所有情绪的冰面,然后最后那一锤——即使现在的他好像已经不太记得清到底是因为洺祁展露了怎样的情态——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被冰层封闭了不可计时光的水面骤然喷涌出肆意的泉水,在他心中因着洺祁带来的阳光而折射成五彩斑斓的模样。
所以他才不惜花费这样漫长又浩渺的时光,来敲定一个两神都再也不能放手的未来。
对于神祇来说,时间从来没有意义。为了抓住唯一能够令他心醉神迷的存在,即使要付出再多的时光,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时霊的神思瞬息而动,却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都紧紧围绕着洺祁这一个神。
他的表情始终是那副不染凡尘的清润,连眉梢眼角的弧度都不曾发生过任何变化。
祁瑛自是不知道他此时又在想些什么的,更不会知道她那点苦涩却带着小甜蜜的少女心事会被另一个当事人全盘洞悉,然后如对待一粒微尘般毫不在意地随手拂去。此刻的祁瑛,只是微微仰视着在边城的余晖下连发丝都仿佛染着金光的时霊,禁不住再一次发出感叹。
先生生的……真是好看啊……
她本来是能用更华丽的辞藻来形容时霊的。临安郡主从来不是武成文不就的莽夫。即便到不了出口成章,提笔诗万首的文豪境界,“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或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样的古语总能零零碎碎列出个数十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