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我有说过吗?”
“什么?”
“我爱你。”
※※※
风雪呼啸不止,祁晏只觉得每走一步,都重愈千斤。
郎正阳本想架着他往前,却被祁晏推开。
他低估了茫山的凶险,更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然而,在还没有到极限的时候,他并不想要拖累他人,也不习惯依靠别人,哪怕郎正阳是他亲自选□□的亲兵。
在他屡战屡胜在军中声望达到顶峰的时候,那位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自己长大,一手提拔了他的徐老将军却曾经叹息着说自己并不适合军营。
他那时泰然自若地说了一句“怎么会呢”,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内心却知道徐老将军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或许是幼年经历的关系,他性独而多思。即使明面上做得出一副与士兵同甘共苦,战时冲锋在前,退时亲自断后的铁血模样,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这些能够为他赢得军心的行为,无一不是权衡利弊后做出的理智决定,而非发于内心的真情。
他需要军心,才能为舅舅赢下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他也需要恰到好处的声望,才能既令今上无法轻易对他下手,又不至于功高震主。
只是,他没有想到,即使登基以后,今上的性子竟还是这般不管不顾,而仁寿宫中的那位……若说在这事上没有推波助澜,怕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母亲身份特殊,哪怕她怨恨当年祖父杀她幼子,却也无法对母亲下手。而自己,一个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下得了先帝青眼,“无亲无故”的孤儿,又是沐家仅存的血脉,若有机会弄死自己,以她的性子又怎么按捺得住?
祁晏对舅舅尊敬,对当今——他血缘上的表兄——也不乏理解,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奉承那个他应该称呼一声“太后”或是“舅母”的女人。
脚下一个踉跄,祁晏撑着一旁粗大的铁杉树干,站直了身体喘息着。
“祁帅?”
郎正阳想扶,但跟在祁晏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自家元帅的性子,手抬起又放下,一时间也不知该摆在哪里。
祁晏勉强平缓了呼吸,滚烫的身体愈发衬托出了外界的寒冷。
他举目眺望着四周,却只见高大的铁杉,巍峨挺拔,茂密繁盛。层层的积雪压在它寒冬依旧翠绿的树冠上,纯白的雪与莹然有光的绿交相辉映,颇为壮丽可观。
然而对于迷失了路途的祁晏等人来说,这样遮天蔽日的树冠,却着实阻了他们的生途。
他们一夜未能休憩,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本以为茫山不过天险,然而只是一日,便能感觉出其中或有神鬼之力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