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给皇帝吹吹风,梁文旭任期已到,政绩颇佳,最好尽早调回京,为朝廷分忧。”
高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会见机行事的。
其后聊的也是朝政,父女之间,再无温馨。
回到宫中,就见新帝在殿内教太子习字,高媖脚步止住,立在一旁看着,未再靠近。
一个舛字,太子写了一遍又一遍,总要写错,或者少一笔。
“你未真正用心,自然写不好,重来。”
新帝想到自己这一生,若用一个字概括,唯舛最合适。
命途多舛,变来变去,是以,他对这个字有种莫名的情结,看到小儿不认真写,不免有些动怒。
“这个字,太傅说,不好。”太子瓮声瓮气道。
“你未经历过,怎知不好。”新帝沉声道,话里压着火。
皇后这时抬脚走过来,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抚平他衣摆上的褶子,温声道:“去找秋嬷嬷,今儿个练字久了,秋嬷嬷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
太子早就想走了,欢呼一声,迈着小短腿哒哒几下跑没了影。
新帝看了,胸口那股气更堵。
“三岁看到老,再这么惯下去,不是帮他,是害他。”
“皇上言重了,三四岁的小儿天性爱玩,坐不住,允儿已是不错,能陪着皇上在这练一个时辰。”
一口吃不成胖子,皇后显然不赞成皇帝三岁看到老的说法,人都是境遇变化的,谁也不会永远不变。
“西戎公主即将抵京,皇上觉得将公主安置在哪个宫殿比较合适。”高媖如今有意避嫌,她守着她的宫,只等儿子上位那一天,旁的事,就算要管,也得问清楚男人的态度。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男人看着女人,内心有股说不出的凉意。
他事事以她为先,只想她开怀,多些笑颜,即便许多事,他并不想,可为着他们母子,他又必须去做。
但好像,他做得再多,也换不来她更多的笑颜。
高媖看着眼前的男人,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却被男人抬手制止。
“后宫的事还是由你安排,朕答应过你的,不会变。”
高媖垂眸,低低应了一声:“好。”
幽州的街景热闹非凡,尤其两条主街,正逢庙会,还有街头艺人的杂耍表演,周窈本想走马观花地一晃而过,却在看到一个壮汉抡起大锤子往另一个人身上敲打时停下脚步。
躺着的那人胸前压着一块石板,一锤子下去,石板碎成几块,但底下的人却毫发无伤。
这等技艺,也是了得,明知有假,但真要人说,也说不出个原由,唯有内行能懂。
周窈避在山中数月,看腻了山山水水,再来到这市井之中,心境也是不同,一停下脚步就看入了迷,再也挪不动。
直到一个老妪走到她身边,跟她攀谈。
“姑娘你是本城的,还是外地人,怎地一个人在外头晃荡,也不见亲人相伴?”
周窈谨慎地笑回:“我夫君给我买吃的了,我在这等他。”
“成亲了啊,看小娘子这样,不像啊。”
即便周窈把脸色涂暗,但标致五官摆在这里,市井街巷肤白的女子不多,同为黄皮,她在人堆里也是个出挑美人,路上有男人看上了,便托老妪打探。
结果这一打探,居然还真是有主的。
“娘子不会是在诓老身吧?”老人家仍是不信。
周窈不欲多谈,唇边挂着的笑意也转淡:“嫁得早的娘子多得很,信不信的,都是真。”
转过身,周窈往另一边走,才走几步,就被一名瘦长的男人拦住。
“可否问下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早知道,出门前就该翻下黄历,周窈不由懊恼地想。
“她的名,你不配问。”
肩上出现一只大手,不着痕迹地稍稍使力,男人身子僵住,想动,动不了。
极有气势的一声,如惊雷响在耳畔。
周窈在看到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时,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一度以为自己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想,可眨眨眼,使劲地眨,再看,他还在。
刹那间,眼眶湿润,不能自已。
周谡摁着男人的肩一把推开,男人晃着身子,险些摔倒。
“好了,不哭。”低沉的话语里,透着无尽的哄。
“谁哭了,风大,进沙子了。”
男人抬头,望着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天,嗯,这风,真大。
不想被人围观,周谡拉着小妇到附近饭馆,选了个角落的小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