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兄弟,昨日已经打过罩面了。”
“这位是周家大娘子,旁边这位,是娘子的夫婿。”
夫婿?怀谦闻言,再看向男人,更是不解。
若真是天子,何等的尊贵,又怎么可能去到那种乡野之地,给庄户人家做女婿。
屋内几人,最自在的倒是失了记忆反而一身轻的周谡。
他先落座,将一旁站着的周窈也拉下,手一抬,更是宴客的主人,言简意赅一个字,坐。
男人这脸,实在太像了,怀谦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就是本能地撩衣摆坐了下去,正要道一句谢圣上隆恩,话到嘴边险险意识过来,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一顿饭,怀家父子吃得食髓知味,周家三人倒是没什么包袱,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饭后,怀谦邀请三人到怀府做客,周谡的底细,他不弄清楚,实难心安。
周窈想到怀家还有个邹氏,去了也是尴尬,便婉言拒了。
“醉仙楼后院就是客房,瑾儿难得有几个朋友,你们不如多住几日,房钱饭钱记我账上,不必管了。”
一听到这,周窈眉眼微动,想到孙大人那边的药还没练出来,又要逮南凌夜,确实要多留几日。
周卓更不是客气人,笑哈哈道:“那就谢谢怀伯伯了。”
临别之时,周窈与怀谦提到南凌夜,留有余地道:“若真是此人来了幽州,望怀大人多做提防,不要让他轻易走了。”
有怀谦出手,人也更好捉。
怀谦听闻后面容愈发严肃,朝周窈颔首道:“多谢提醒。”
回到怀府,怀谦立马将儿子带到书房,锁紧了门窗,劈头便问:“周家这女婿到底是何来路,你又知道多少,还不一五一十地如实交来。”
“爹您自己都亲眼看到,还要我如何说,说再多,他也已经是先帝,即便我们传信给朝廷,火速将人送回京,那里也已无他的位置,兴许还会惹出事端波及怀家。”
跟着周家人处久了,怀瑾见多了离奇事,内心已经练得分外强大,还有余力安慰自家震惊过度的父亲大人。
“爹您不是总说我们怀家之所以为朝廷所疑,始终得不到重用,就是缺了从龙之功,这回,祖上显灵,龙真的来了,就看我们从不从了。”
“你什么意思?”怀谦看着自家儿子,都有些不认识了。
放他去外面历练,挣了点军功回来,胆子也肥了,从龙之功也是他能张口就说出来的。
“爹您别装了,儿子都懂的意思,您怎么可能不明白。”
就看愿不愿意了。
比起玩弄权术变来变去的朝廷,怀瑾更愿意相信他看得到的周家。
第98章 .计较 这门亲不高攀
怀家父子的谈话并未持续多久, 夜已渐深,怀谦打发走了儿子,独自在院子里踱步。
月隐星沉,暗黄的灯笼只照亮眼前, 抬眼望去, 四下俱寂, 黯淡一片,一如怀谦此刻的心情。
正要回屋, 想到后院那边还有个与周家关系匪浅的女人,怀谦身子顿住,转脚往门口走去。
一如既往, 入睡之前,邹氏抄了半个时辰的经书,让自己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抄完后,撂下笔, 正要准备就寝, 只听得外头的丫鬟一声大人。
邹氏垂眸, 掩下内心的讶然,将解了一半的褙子又重新穿好, 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这才拉开门闩。
男人就站在门口,似是知她诸多避讳,背对着她,待到门开了,才转过身,一语不发地望着她。
“大人深夜来此, 不知所为何事?”
明明是夫妻,世上最亲密的人,却又客套得还不如多年未见的友人。
这样想过,怀谦又觉自己不该来这一趟,可到底心里存了事,且事关周家,又不得不来。
进了屋,二人对桌而坐,邹氏起身,给男人倒了杯茶水。
夜里不宜饮浓茶,邹氏只洒了两三片到杯中,碧油油地几片绿叶子落到水中载沉载浮,倒也有些令人深思的禅意。
怀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想着该如何开这个口,想了半晌也没个满意的说辞,干脆将茶盏一放,直问道:“你如今和周家人可还有来往?”
邹氏抚帕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向面上不显情绪的男人,更直言道:“大人若是心里仍过不去,觉得我不配做怀家夫人,一纸休书,便可。”
她虽有不舍,但也不会赖着不走。
“我只是问问而已,你这何必这般。”
茶是好茶,可怀谦吃到嘴里,细品几下,更多的却是苦涩。
活了四十载,真正让他动过心的也唯有面前的女人,可也偏偏求而不得。
那时发妻病故,留下幼子,他又公务繁忙,即便续弦,也只为了找个人照看儿子。
身边亲友各怀心思,介绍的女人又有几个真心视阿瑾如己出,反倒他从地痞手里救下的邹氏,对他无所图,还一点都不怕地将他说了一通,光顾着公务,连儿子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
怀谦亦是性情中人,思来想去,唯有邹氏怀揣几分真心,便以利诱之,将她娶进门。
后来渐渐地,怀谦对这女人有了别的心思,就不止满足于做对吃茶聊天的表面夫妻,他想要更多。
邹氏却不愿再进一步,她嫁怀谦只为寻一个稳妥的容身之所,让她有个清静之地,在漫长的余生怀念亡夫,情爱之于她,更多的是苦,是劫难,她已经不愿再碰。
怀谦自认不算君子,但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且勉强得来的到底差点意思,他便等着邹氏放下心结,重新看看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