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亲儿子做打算的婶婶,一定也会对继子很好的。
方荷和盛绍元又商量了一番,便走了出来,见小豆丁可怜巴巴站在原地,垂着小脑袋看着地面,微微耸起的肩膀显示着他的无措和紧张,她红着眼睛冲小豆丁笑了一下。
饿不?
小豆丁干巴巴咽了咽口水,轻微地点了点头,他太老实了,不敢撒谎也不敢不回应,被拍花子打怕了。
方荷不是拍花子,不会打他,只是说:走,婶给你拿饼。
小豆丁一双脚丫踩着黄土地,乖乖跟着人走。
出了屋檐,大地被骄阳炙烤的烫脚,但是盛家院子里的土比外面的细,不硌脚,他想着自己是不是以后都会生活在这家院子里了?不用担心被拍花子卖去做倌儿,也不用害怕跟着拍花子病而无医,死在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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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荷进了厨房,切菜的案板边上有一个簸箕,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白棉纱防蚊,她掀开棉纱,拿了一个发黄的面饼递给小人儿。
吃吧,去门边儿坐着吃。
小豆丁捧着和他小脸差不多大的面饼出了厨房,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小口小口的啃着面饼。
方荷见他一路到现在都很乖,也就没关厨房门,越过小豆丁回屋子,她要找些孩子们不穿了的衣裳,得趁盛尧回来之前,把小人儿打扮干干净净的。
盛尧十四,盛岩十二,都在镇上学府读书,学府有旬假,十日一休沐,往常二人明儿就归家。再过两个月有一个授衣假,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授衣假足有一个月之长。
但明儿的旬假,俩小子只能在家呆两天。
方荷手臂上搭着两件衣裳,一出房门,就碰上了从农田归来的妯娌二人。
门口那娃可是你领回来的?在那儿吃饼子哩
大嫂你这动作可快,前儿我才提了一嘴,你今天就给领回来个童养媳来
方荷拍了拍手里的衣裳,不得不停下脚步,跟二人说说话提个醒,让她们别嘴上没把门,到处说。
她这一耽搁,跟着她俩妯娌回来的孩子们就把小豆丁给围住了。这群孩子里,最大的有方荷十岁的女儿盛雪,最小的看着才三四岁。
一个身形略圆润的小子指着小豆丁,你为什么在我家?你吃的是不是我家的饼?
小豆丁嘴里包着食物,鼓起脸颊也不敢再咀嚼了,对着这个比自己矮小,却胖墩墩的小小子,他乖巧地点了下头。
胖墩墩见他点头,马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娘!娘!有人偷饼子吃!
盛雪轻拍了拍堂弟的后脑勺,别喊,是我娘给他拿的。
胖墩墩啊了一声,没再喊娘了。
孩子们都很相信盛雪,但是他们小,都没去想二堂姐一直和他们在田地里玩儿,怎么却能知道家里的事?
盛家男孩和女孩分开排辈份,盛雪前头还有个姐姐,也就是盛尧有个同母同父的亲姐姐,叫盛莺,已经嫁出去了。所以盛雪排行第二,是二堂姐。
哦。胖墩墩反反复复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在我家?我大伯娘为什么给你饼子吃啊?
小豆丁举着面饼的手垂放在腿上,大眼睛因为紧张,瞪得老大,小人家家从小就记得娘亲说过的话,偷不是个好行为。
不是不是偷的,没有偷。他慢半拍的解释着。
胖墩墩已经不在乎答案了,这个陌生的孩子看起来胆子很小,没有攻击性,所以他直接上手拿回了自家的饼子。
小豆丁霎时委屈坏了,他太小了,只以为胖墩墩这个行为是认定了自己是小偷,可他不是,面饼是好心的婶子递到他手上的。
盛尧一进大门,就见一群孩子围在厨房门口,他十四了,不太喜欢和小孩子们玩闹,他原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可那个坐在台阶上黑瘦的小孩儿,那大眼睛里含着一泡泪,扁着小嘴,嘴角向下抽抽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盛尧走了过去。
第2章
胖墩墩垂着头看自己手中的面饼,数缺口上的牙印,看着看着,冷不丁的后脑勺又被拍了一下。
小六,从旁人嘴里夺食,谁教你的规矩?
盛尧一开口,孩子们马上都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了。
大哥,二哥。盛雪礼貌地喊了盛尧,喊到亲哥哥盛岩的时候使了个眼色,带着盛岩离开了人群。
大堂哥!二堂哥!这是孩子们的声音。
胖墩墩叫盛昌,盛家孙儿辈里排第六。他马上转身看向盛尧,胖乎的小脸盘上带着被长辈训话的难为情,和见到盛尧欣喜地笑,大堂哥!
他可喜欢大堂哥了,大堂哥长得好看,读书好,大人们常说大堂哥脑瓜子机灵,有时他被村子里小伙伴欺负,大堂哥会牵着他回去,让他借威。
跟着孩子们一起转移视线的还有小豆丁,小豆丁昂着大脑袋看盛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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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嘴唇还委屈地藏着,眼眶里的泪水也终是顺着眼角滑落,最后隐于鬓角。
盛尧身形挺拔,站得笔直,只低头垂眸看着六堂弟,表情装的挺严肃。
他眉眼如浓墨,形貌昳丽,又因生下来便是盛家长孙,这大院儿里上至盛老太太,下至四叔,都是看着宠着他长大的,所以他眉间自带着一丝傲慢和不羁。
胖墩墩盛昌用傻笑掩饰内心小小的尴尬,在看到大堂哥嘴角的弧度时,才咧开嘴,举着胖手,大堂哥,饼饼!
盛尧轻哼了一声,不吃他这一套,今年的私塾你是白上了,饼还回去。
他还未踏进家门时,隔墙听到了盛雪那句话,再有他不小了,他不会傻到认为这个哭唧唧的,瘦瘦小小的小脏孩儿能翻过自家高高的院墙,就为偷个面饼,还坐在门口光明正大的偷吃。
不用想也知道,是家中长辈给的。
不过一个面饼而已,盛家自是不缺的,他走过来只是想教导这个从小就跟他很亲的六堂弟,六岁了,该懂得礼义廉耻了。
胖墩墩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听话的扭身将面饼往小豆丁怀里塞,在看见小豆丁脸上的表情之后,马上有了转移尴尬的话题。
大堂哥你看,小狗尿尿!大人逗孩子常说又哭又笑小狗尿尿,叫他学了去。
盛尧啧了一声,拧着眉,很是嫌弃地抬脚轻轻踢六堂弟的小屁股,斥道:不学礼,无以立。
他六岁的时候,已经从夫子那里学到了这句论语。
胖墩墩挨踢了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揪着盛尧的衣摆,小胖身子贴着他的腿,讨好的笑。
盛尧知晓六堂弟小人儿家家脸皮薄,伸手拎着六堂弟离开人群,人前还是要给这小人儿留脸面的,他单独教导六堂弟便是。
至于那个小脏孩儿,和他无关的人或事,他没兴趣也没功夫管。
望着大高个扯着小胖子离开的身影,小豆丁吸了吸鼻子,他也想自家兄长了,尤其是小胖子被拎着走,还笑嘻嘻地撒娇,这个大高个平时肯定很爱护幼弟们吧。
而且刚刚这个大高个说饼还回去,过早失去双亲跟在兄长身边受尽兄嫂冷眼的小豆丁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字眼,还的意思,是说这个饼是自己的,大高个也肯定了自己不是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