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回想,也许是今天下午家里没人的时候,小东西自己从墙洞里跑出去觅的食。可是话说回来,饼干在这片小破地儿上算是稀罕东西,要说拣了地上掉的吃,那也有些牵强。
唯一能叫人信服的,就是有人特地给小洋狗喂了食。想到这里,孟雪回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大嚼的小毛崽,暗自摇了摇头,感觉这几率是特别小。
不过,这些也都是小事情,孟雪回弯腰扑了扑裤腿上的灰尘,懒得动用脑筋在这上面大作文章。他今天为着那两个不省事的闹腾人,把个心思拆拆分分的,一趟忙下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与此同时,搁在煤球炉子上的热水壶开始沸腾尖叫,孟雪回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打点,于蓄好热水之余支起木盆洗了个澡。待他痛痛快快地抹去一身汗尘后,皮肤已经被热水浸泡得微微发红。
里屋里乒乒乓乓一顿拾掇,端出来的洗澡水哗啦啦地倒了一院子,孟雪回踩着湿地把搓衣板从水泥台子上拿过来,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小布褂,开始坐在廊下洗衣服。
这会子正值下班高峰期,时不时地有年轻的工薪族们,骑着脚踏车压过他家门前的水泥板,那铝制的饭盒装在挎包里,顶着勺子叮当响,像是带着某种殷切。
也有下课的女学生结了伴一趟趟地从门口经过,她们的辫梢上一水儿绑着清香的栀子花,意图在暮春的尾巴上描绘出一幅早夏的风景。
院子里,小洋狗安静趴在孟雪回的脚边,侧朝天的那只耳朵一扇一扇的,像一片小叶子在头上晃圈。
孟雪回百无聊赖地坐在矮板凳上搓洗衣服,间或低头吹上两声口哨,心中十分安宁。不知不觉间,连小记者自己都没发现,潜意识里他已经开始试着融入这个时代。
“滴——”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汽车鸣笛,孟雪回抬起头,跟走进门里的来客目光对视,差点惊得下巴掉下来。秦慕白,这个上午刚被医生从急诊室里推出来的“伤患”,此刻居然拖着病体之躯光临陋室,这也太疯狂了这个。
孟雪回坐在廊下使劲挤眼睛,是疑心自己看错了人,可小洋狗显然比他更清醒,看到来人是个熟面孔的,立马撒欢儿奔向了秦慕白的皮鞋尖。从德国医院跑出来的当事人,老神在在地把小毛崽抱到手上挠了两下爪子,目光掠过怀里不安分的活物,长久地落在孟雪回的脸上。
“孟老师,我来了。”秦慕白弯了弯秀致的桃花眼,薄唇一扬,心里暗暗想,横竖这人只有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才最叫自己安心。
孟雪回站在他的面前瞪大了眼睛,“可是秦先生你……”
“医生允许我回来睡。”秦慕白把小洋狗放到地上,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回来睡?”小记者听完这话,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想……”秦慕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喉头滚动了一下,正准备把话补充完整时,孟雪回心慌意乱地抬手掩住了他的嘴,“你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