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转身走到廊下去敲门,同开门的小太监低声说了些什么,小太监点点头,转身走进去,没一会,又出来了,对着国师鞠躬,侧身,让开了路。
“跟上。”见状,国师抹了抹额头被晒出来的汗,回头对着身后女子说道。
那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只看得到她发红的额头,她低头称是,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上。两边长枪似乎对她影响很大,她很胆怯。
至于寝宫的金碧辉煌,她根本没有胆量去欣赏,低着头跨过了高高的门槛,穿过了珠帘,穿过了明黄的绉纱,一路到了龙床跟前,她才悄悄抬了头,又瞬间低下了。
和外面的酷热相比,寝宫里放置的冰让人四肢有些冰凉。
她的动作太细小,国师都没有发现。他对着龙床里似乎睡着了的人说道,“太上皇,大夫来了。”
“嗯……”龙床里,精神极度不佳的男子疲惫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国师,又看了眼低头的女子,说道,“抬起头来。”
语气很淡,却无端让人很有压力。
那女子闻言,缓缓抬起了头,那几缕掉出来的灰白的头发因着脸上被晒出来的汗而黏在了脸上,显得土气又脏乱。
太上皇不动声色暗地里叹了口气,失望渐生,“把脉吧。”
暮书墨说,她这些年来都没有淡去的满腔恨意,恨极,爱极,恐怕这份感情到了如今到底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所以,骤然听到自己病重甚至病危,她一定会来。
可是这些日子过去了,大夫一波波地来,又一波波地走,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手腕上落下一只有些冷汗的手,那手似乎有些颤抖,因着主人的害怕而颤抖。
太上皇下意识地看向那手,和这女子给人的感觉一样,粗糙,皮肤有些黑,像是很多年辛苦劳作下来的手,典型的外乡农妇吧,满满的烟火气。
心中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呢,灵动,可人,喜欢甜甜笑着腻在自己身边,师兄师兄地叫。即使知道了自己身份,也喜欢叫师兄,她说,因为这是她独一无二的称呼。
他仿佛累极,收回目光不愿再看,只是突然余光中瞥到了什么,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脑仁里,转到一半的脖子突然就僵住了动不了,然后,倏然回头,死死盯住那农妇手腕——
青灰色的粗布麻衣,边缘都已经起了毛边,因为清洗了太多次,泛着白。
那农妇因为给他把脉,伸手的动作让本就不太长的衣袖又向上拉了拉,露出一小截手腕,和衣袖相连的部位,露出半个火苗印记!
有些冷。似乎是寝殿里的冰块放太多了,连被子下的身体都有些空落落的冷。
他下意识就要起身拽开那袖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僵了僵,又跌回去了,叹了口气,“所有人退下吧……”
国师一愣,这是第一次,太上皇让人退下,虽不明所以,还是低头退下了。
一推门,火辣辣的热浪扑面而来,他伸手遮了遮,叹了口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