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有人觉得读书没用。
种地春种秋收,过五六个月就能收获粮食,虽说玉米豆子产量好,好歹看见东西了,再拿放牧,晒盐来说,累是累,可能看见牲畜长大,盐田里的盐变多,就是上山转半天还能捡几个野果子吃。
可读书有什么用呢。
背几句诗又不能当饭吃,尤其分班考试之后,有的孩子成绩不好,去了小班,大人就带着孩子来退学了。
桑吉面色发苦,“王妃,退学的有几百个,属下怕再过几天,学的稍微好一些的也来退学。”
书院才开了一年,连束脩都不收,怕是要关门了。
容姝皱了皱眉:“冬日又没事,不上学也是在家里窝着,他们去做什么啊。”
桑吉道:“现在家家都会漏粉,纺线织布,在家里应该是忙活这些事吧。”
粉条都是从百姓家里收的,分到的银钱也会分下去,从前乌迩人家里不存钱,毕竟在乌迩都是以物易物,缺什么去别家换,连个集市都没有,哪里用得着银子。
以前攒皮毛,攒粮食,现在知道攒钱了。
容姝明白,读书是时间最长,收益最低的事,更有读了十几年书,依旧一事无成,容姝本意是让孩子们读读书,认认字,若日后大楚乌迩开战,乌迩只能赢不能输,到时候再想读书,就晚了。
束脩不收,总不能谁来念书就给谁银子吧。
桑吉脸皱的像苦瓜一样,读书有用吗,当然有用,大楚以科举选官,而乌迩偏重骑射,大楚人身上有书卷气,乌迩一群壮汉。
桑吉道:“大楚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王妃,这么大的乌迩,需要有人读书,有人晒盐,有人放牧,有人打铁。”
容姝点了点头,“能劝就劝一劝,劝不动也要说清楚,以后若是还想读书,要考试入学。”
桑吉也是这么想的,“王妃英明。”
容姝觉得她才不英明,她只是希望乌迩能越来越好,她虽不曾在大楚生活,但也知道,乌迩同大楚相差甚远。
还有五年,只有五年了。
草原的冬日更寂静,隔几日便落一场雪,旧雪未化,新雪就又覆上了,风声,雪声缠绕在上空,一片白。
大毛二毛有时会去林子里捕猎,吃饱了再回来蹭容姝的手掌心,讨点果子和葡萄干吃。
两只雄鹰能生于这片土地,长在这片土地,最向往的是广阔天空,但还是怕冷睡在帐篷里。
睡帐篷不忘交伙食费,今天就带回来了两只山鸡。
大雪封山,山鸡找不见吃的,瘦瘦巴巴的。
乌迩不养鸡,从大楚带来的鸡已经吃完了,容姝还是决定把它们炖了,吃个火锅鸡。
火锅鸡是北方小吃,把鸡剁成小块,放香料腌制,耶律加央总说香料是好东西,牛羊肉味道那么大,放些葱姜蒜就没腥味了。
放点淀粉肉吃着就比平时嫩,好像做些小事,就能吃得更好,住的更好。
可不是嘛,加一点东西,味道就变好了。
鸡块腌制小半个时辰,然后下油锅炸,今年收了花生豆子,还榨了油,不过容姝舍不得用花生油炸鸡块,所以用的豆油。
鸡块外面炸的金黄,里面却还没熟透,又漏勺盛出来,舀点花生油,下葱姜蒜煸炒,鸡块就炒了第二遍,这回闻着是真香,肉香葱香香料香交杂在一起,晃得人头晕乎乎的。
容姝:“把红汤给我。”
红汤也是牛油牛骨煮的,不过香料放的多,没有牛油火锅底料味道那么重罢了,铜锅里倒进鸡块,接着是一大碗红汤,炭火烧的旺,红汤很快就咕嘟咕嘟冒泡了。
桌上摆着菜,红薯片,土豆片,宽粉,细粉,还有签子串的卤牛肉,容姝满意地看着一桌菜,就等耶律加央回来。
耶律加央回来的晚,这阵子他回来的都晚,毛毡帘子掀开,带进来一阵凉气。
耶律加央:“别过来,冻着你了。”
他在门口烤了烤火,手不那么僵了才去牵容姝的手,“这么香,也是火锅?”
耶律加央看着不太像,桌上有菜却没肉,可烧着热锅,容姝不会不给他吃肉吧。他今天可饿了,那多吃点面条和粉条,这两个顶饿。
容姝点了点头,“是火锅鸡,你尝尝好不好吃。”
“哪来的鸡呀?”
“大毛二毛抓回来的。”容姝往大毛二毛的食盆里放了一把葡萄干,乌迩的葡萄甜,晒成葡萄干后就更甜了,两只鹰倒是爱吃。
吃火锅鸡不放麻酱,还是一人一碗米饭,雪白的米粒颗颗分明,耶律加央饿极了,大口吃饭大口吃肉,“阿姝,我觉得你做什么都好吃!”
每道菜的味道不一样,也说不出哪个更好吃,各有所长。
容姝:“好吃就多吃点,这个味道涮菜也好吃,有些地方吃火锅不蘸麻酱,这样吃试试。”
耶律加央从未想过,填饱肚子也能变得这么快乐,有时他甚至觉得,和容姝在一块,做不做王,吃不吃肉又如何,哪怕吃糠咽菜,雪水饱腹也行的。
耶律加央知道他可以,但容姝不行,她是公主,天之娇女,嫁给他已经够委屈了,不能再委屈。
夜里的风更凉,但吹不到帐篷里,所有人都在为寒冬做准备,商队决定凛冬来临之前再跑一趟大楚,回来安安心心过个年,其他事等年后再说。
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赚钱没个头。
商队照例带了牛油火锅底料肉干,还有葱油饼做干粮,达娃还带了三种口味的卤料包,风雪侵人,这一路并不好走。
商队一个个披着大髦,穿着牛皮靴,戴着厚实的帽子,他们冲家人挥挥手,在漫天白雪中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风雪天不易寻找方向,引路的是大毛二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