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奴才还是晓得的。”成墨迭声应承,又听得沈惊鹤交待了几句,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太学的学生早已四散回家,连成墨都走后,白日里人声鼎沸的书院蓦地一空,静静的院内唯有风拂过时的竹浪声,并着帘栊轻轻拍打着窗棂的声音间或传来。
沈惊鹤眯眼望了望透过雕窗洒进的缕缕斜晖,趁着夕照仍西悬于天际,提前点上了几盏灯烛。他随手抽出一张纸,将它放至梁延跟前,“你先随便写上几个字,我好想想如何描摹你的笔迹。”
梁延提笔的手顿了顿,抬起下颌稍思忖了会儿,尽量平稳地在纸上写下了三个游云惊龙的大字。
沈惊鹤好奇地凑过去瞥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却是不由得连整个人都愣住。
倒不是说梁延写得不好,恰恰相反,这几个字笔力劲挺,铁画银钩,恰若鸿鹄高飞。只是……
“你写我名字做什么?”沈惊鹤莫名有些脸热。
“恰好看见你便写了。”梁延态度自若地将纸张旋转过来递给他,望过来的神色坦荡。
沈惊鹤瞄了一眼他,见他满脸正气凛然,只好也按捺下心中略有些不自在的感受,认真地琢磨起了梁延的笔势。
他的字迹正如其人一般,纵放流利,遒劲酣畅,颇有种汪洋闳肆的豪放之美。一眼望去,便知用笔之人是如何的坚毅刚正,挟着沙场纵横间睥睨千军的气概。
沈惊鹤以笔蘸饱了墨汁,在心中复刻再三横竖转折间的微妙笔势,这才沉稳地落笔。手腕翻飞恰如行云流水,不消多时,纸上那三个大字旁便又多了几笔墨迹。
“像么?”他胸有成竹地将纸朝梁延那头推了推,明明是疑问的口气,可是眉眼间却写满了自信。
梁延闻声垂头望去,看着那仿佛当真是从自己手中写出的两个字低笑出声,“你还当真是不肯吃半分亏。”
沈惊鹤侧首打量了两眼刚刚写下的“梁延”二字,愈看愈觉得满意,浑不在乎地挑挑眉,“左右我也恰巧只是看见你罢了。”
既已识得梁延的笔迹,沈惊鹤也不欲再多耽搁功夫,当下便翻开《孟子》想要动手抄写。梁延却一手按在扉页上,皱着眉看他,“你不会想要一人抄完这整本吧?”
“怎么了?”沈惊鹤疑惑莫名地望着他,“不是说好我替你抄的么?”
梁延也从桌案上抽出一叠纸,侧目看他,“我虽伤了手,但也不是一个字都写不得。若是真由你一人将整本书抄完,你今晚却是别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