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惊鹤只能看到梁延的嘴以极小的幅度动了动,却是根本无法听清他说了什么。梁延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将手腕轻松抽回,重新将衣袖往下扯了两分。
沈惊鹤不期然看到桌案旁安静摆着的那本《孟子》,眼中有一丝苦恼与歉疚。方才还是自己胜利的证明,此时看着它却只觉得恼恨无力。
“都怪我不好。”沈惊鹤低首,抿了抿唇瓣,“若我早知你手腕受了伤,就不会硬把抄书的活计塞给你了。”
他又想了想,目光无意识跟随着宋学录的身影移动,“要不等会儿散课后,我去找宋学录道歉解释一番?”
“你可千万别。”梁延看着他目光愈发坚定,连忙开口阻止,“若是依着宋学录那比石头还硬的脾性,少说也得冲你好生发一顿脾气。”
沈惊鹤还想出言再抗辩一二,可是望着梁延那比他还坚决的眼神,最终只能勉强作罢。他细细思忖着,忽然因为脑海中浮现出的一个点子双眼一亮,“有了!我今晚留在太学替你将书抄完,这不就是一个双全之法么?”
他的脸上又显出了自信飞扬的神色,仿若运筹帷幄决机千里般笃定自若,“你且放心吧,我摹写他人笔迹的功夫,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沈惊鹤犹自得意着,梁延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叹一声,“你这算什么?自作孽终自受?”
他又故作感慨地左手轻抚《孟子》靛蓝色的封页,冲着那本无辜的书自言自语道:“原来今宵将伴我度过漫漫长夜的,倒并不是你啊……”
沈惊鹤一噎,张口却半晌都不知说什么好。他脸上划过一丝恼色,暗恨自己怎么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是想坑一把梁延,最终却将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下次可再不能做这般赔本的买卖了……
蕴着秋日疏朗气息的清风拂过,墨香萦绕的卷页被扑棱棱地吹乱。沈惊鹤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案上书卷翻回至原先的那一面,转过头时,嘴角却不听话地轻勾了起来。
……
“主子,您今日当真不回宫中去么?”
浅淡的暮色薄薄抹了一层云天,雏燕绕着江浦环飞一圈,倦倦还巢。成墨一手倚着门,探头探脑地犹豫发问。
“嗯,你且跟娘娘说我今日留在太学读书,好教她莫要担心。”沈惊鹤仍寻了他惯常去的那间侧院,同梁延一起准备今晚挑灯将那本厚厚的《孟子》抄完。
“这……当真不需要奴才留下来服侍您么?”成墨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惊鹤失笑,“不必了,不过是留下来抄一晚书罢了。不过你还是得回去同娘娘说一声才好。”
梁延静静听他们主仆谈了几句,这才开口轻声吩咐道:“明日你还是来得早一些,莫忘了带梳洗的东西和早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