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姓贾的贾,不是真假的假。”
“连姓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不学无术,胡搅蛮缠,连姓贾的贾都不知道。”他摇摇头,想要离开。
我才不稀罕知道什么真假,还没占到便宜岂能容他走掉?我不再动口,直接动手。趁他转过身时,我使出全身的劲,猛地从后面扑到他背上。他没防备,被我一下带翻在地上。我也顺势倒下,从背后用双手双脚盘住他,让他躺在地上起不来,也动不了。他左扭右突地挣扎了半天,想挣开又怕使劲大了伤着我。我手长脚长身子软,他怎么也甩不脱,急得直嚷:“快放开……我要去告诉姨母了。”这么一嚷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母亲说的秋河表哥。我早就对这个年纪小小却能得一众亲戚交口称赞的表哥心有不忿。
“还敢告状!我让你告状……看你还敢不敢告状。”我在后面咬住他的耳朵,疼得他哇哇直叫,眼泪水顺着耳廓淌下来。我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他还是不服软。我只好变换招数,用手搔他腋下,他立马扭成一条麻绳,挣扎了几下,终于喊道:“受不得了,受不得了,妹妹饶了我吧。”我这才放开手,心想,原来这家伙怕痒不怕疼,吃软不吃硬。
等我和秋河被带到母亲和姨母面前的时候,早成了两只泥猴儿。秋河的宝蓝小褂已经变了颜色,沾满了土,乍一看,像染瞎了的料子,深一块浅一块。脸上的土跟汗水和了泥,眼睛下面被泪水冲出两道沟儿,成了一张花脸,一只耳朵又红又肿。我的发辫都飞散了,乱成一蓬,耳坠子也掉了一只,模样比秋河好不了多少。母亲知道我素来顽劣,看到这幅模样,料定是我欺负秋河,当着姨母下不了台,便作势要打我。我眨眨眼睛,眼圈立刻就红了,眼泪说来就来——这是自小被母亲教训多了,练出的绝技。秋河以为我是真哭,赶紧跟母亲求情,说是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姨母也忙着打圆场。母亲向来拿我没辙,说也没用,打又不舍,只好顺情饶了我,让我和秋河先去洗脸换衣裳。
从那天起,我的记忆里,每个片段都有秋河。
姨母与母亲自幼亲近,同在京城,隔三差五就会上门坐坐,每次来都会带着秋河。我和他经常见面,每一次不是吵就是闹,他嘴皮子厉害,我说不过他的时候就会动手。每次吵闹,我和他都摆出一副就此绝交再不相往来的模样,没过几天再见到面,又很默契地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我和秋河,从没有谁给谁道过歉,也说不出口那些粘腻的话。我喜欢见到秋河,我觉得他应该也愿意见我,不然一位贵公子何必长年累月地陪母亲到姨母家里串门唠家常。
我和秋河在打打闹闹中慢慢长大,顶着表兄妹的名分,谁也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那天,我和他隔着窗户,听见母亲对姨母说,等秋河娶了晓月,一准儿是要惧内的。
我想,原来母亲和姨母都商量好了。心中虽然欢喜,当着秋河的面,又难免羞涩,于是故意说:“想得美,哪个稀罕嫁给你?”
秋河撇撇嘴巴,拿鼻孔哼了一声:“我也不敢娶你这样的悍妇。”
平素吵嘴,他说再毒的话我也不在意,偏偏这句话戳中了我的心。
“我要像姑奶奶一样进宫当娘娘,到时候你见了我,得乖乖下跪。”
“皇家选妃都要贤良淑德,怎么可能要你这样的?”
“你又不是皇上,知道皇家要什么样的?”
“你又不是男人,知道男人要娶什么样的?”
“哼,咱们走着瞧!不当上娘娘给你看,我就把蔺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