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亲王南宫沛时年二十五岁,其父二十年前被立为太子,可惜早逝,没熬到继位,让南宫泓的父亲捡了便宜。与龙皇之位擦肩而过的南宫沛,是南宫氏中少有的英才,十三岁封王,一手掌握了龙都及都外六州的大半兵马。换句话说,南宫沛支持谁,谁就能成为新龙皇。
南宫泓大丧奠礼上,南宫沛一袭素裹,带来辖下龙骑兵,包围了龙城,将吃手指的南宫澈从乳娘怀里扯出来,一把放在空着的龙座上,率先行了君臣大礼。南宫澈离了乳娘,大哭不止,一滩龙子尿从座上淌到座下,让南宫沛从不舒展的眉头皱得更紧。
南宫沛很快就让南宫泓的几个兄弟去地府随扈了。曾经摇旗呐喊跃跃欲试的南宫氏堂叔伯,堂兄弟们也一齐被囚,以一天至少死一个的速度消亡。眼看着父亲和丈夫都被南宫沛的人带走了,明玉郡主心里明白,救人须趁早。当明玉郡主声泪俱下,怀里抱着一个,肚里怀着一个,跪在堂兄南宫沛面前的时候,模样活像个不倒翁。怀中幼儿不解母悲,径自咿呀,竟能在铁血南宫沛面前笑出声来。襁褓中的咯咯乳音,似乎打动了铁血魔王,南宫沛给了这个几乎陌生的堂妹一分薄面。南宫沛把明玉郡主的父亲和丈夫都带到她面前,缓缓吐出五个字:只能救一个。郡主看看怀里的儿子和挺起的肚子,到底选了救丈夫。南宫沛一挥手,刽子手手起刀落,沐王爷的头颅当场滚落在明玉郡主脚下,眼珠子还在动着。舍父救夫可谓悲壮,明玉郡主痛不欲生,腹中女婴当夜早产,没出月子,郡主就精神失常了。
所谓患难见真情,夏老爷死里逃生,心境大变,觉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都是空话,信不得真,关起门来过平安日子才最要紧。妻子虽已疯癫,所幸一双儿女无恙。为人父母之欣喜,喜中带酸。夏老爷给儿子取名夏卓然,字异之;给女儿取名夏恬然,字疏之。有诗云:荣达颇知疏,恬然自成度。此兄妹二人,一异一疏,可见其父之心——与世人相异,与世事相疏。
夏家人之貌美,在这一儿一女身上再度应验。更奇的是,若较起真来,夏家这位公子,竟比其妹,更显风采,且聪慧异常,四岁能诵,七岁能诗。
龙盛朝的读书人多以应试谋出身,偏偏,夏老爷抵死不许儿子参加考试,每到应试之季,就把儿子锁在房中,不让出门。夏异之满腹才华不为人知,郁闷至极。妹妹疏之见不得兄长不乐,偷了夏老爷的钥匙,塞了两件衣衫,十几两碎银子给异之。夏异之趁夜离家赶考。第二日天亮,夏老爷方才发觉,派了几拨人,到底没能追上。一月后,喜报上门。
夏老爷对着金榜题名的爱子不乐反悲:“儿啊,龙盛朝已经病入膏肓,家里吃穿不愁,平平安安在延州做个乡间名士,有何不好?怎就一定要出仕做官?这世道的官,是不好当的!”
言及于此,想必诸位早猜到了吧?没错,在下就是夏恬然——被腰斩的夏学士之亲妹。虽说身为臣子直呼皇族名讳是大不敬。不过在下与当年的皇族们如今入土的入土,做鬼的做鬼,这死人就不必守活人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