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他毫不犹豫地答。
“所以,师叔觉得天命在理亲王这边?”我问。
他没回答,定定地看着我,用被子把我裹得更紧些,叹息般地说:“婀娜是当皇后的命。”
我从被子里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扭着身子说:“我不当皇后,我要嫁给师叔。”
他轻轻拨开我的手臂,笑容并不由衷,“师叔会一辈子守护婀娜的。”
“这话说得不对。”我纠正道,“应该说,师叔会守护婀娜一辈子,是婀娜的一辈子,婀娜不死,师叔不许死!”
他良久不语。灯花爆了一下,蜡烛燃尽了。室内暗下来,室外的星与月反而亮起来。
“婀娜若是睡不着,师叔带你出去赏花吧。”他忽然说。
“好!容我披件外衫。”
我正欲伸手去够外衫,连欣师叔已经将我同被子一齐抱进他臂弯里。他肩膀宽实,手臂有力,让我稳稳地倚在他胸前。我一个十六、七的大姑娘竟像个襁褓中的婴孩一样,被温暖与柔软裹覆着,觉得无比安然。娘亲过世的时候我还不记事,爹爹是个耻于展露柔情的硬汉,从早到晚不是在外奔波就是习武练功。一直照顾我、陪伴我的人,只有连欣师叔。我的武功虽不入流,一招一式都是师叔教的,我不肯吃苦,总是撒娇耍赖,他狠不下心治我,放任我只学会些皮毛。爹爹为这个训过连欣师叔,说他“惯坏了我”。师叔陪着笑说:“连咱们师兄弟都退出江湖,跟了理亲王殿下,婀娜一个女孩子,生得这般聪明漂亮,更不用靠那些拳脚功夫谋生了。师兄将来为婀娜找个有权势又疼她的夫君,何必让她遭太多罪呢。”爹爹听进去了,此后再不逼我学武了。那时我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嫁人对我来说还远着,哪知十年不过一晃眼的光景。这十年里,爹爹渐渐成为理亲王府中不可或缺的臣属,功劳的累加也推着理亲王一步一步靠近储君的宝座。我十岁那年,理亲王让十二岁的嫡长子蒲昉拜爹爹为师,所以我管蒲昉叫“师兄”。理亲王是有兵权的王爷。爹爹是理亲王手下打胜仗最多的将领。功劳再大也是江湖人,与皇族结亲这种事,爹爹本来是不敢想的,若不是理亲王先提出来的话。前年爹爹九死一生打赢了一场必输的仗,因为理亲王判断失误。理亲王本以为爹爹回不来了,连灵堂都搭好了。当爹爹踉踉跄跄浑身是血地回来,看见自己的灵堂时,忍不住仰天大笑。理亲王一身素服,正欲向灵位行礼,见爱将失而复得,急忙步下台阶亲迎,脚步不稳差点儿摔在当场。“暨将军,孤以为你回不来了……”不苟言笑的理亲王哽咽道。爹爹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将兵马、粮草大半都撤了回来。养伤期间,理亲王每日亲探,问爹爹想要什么奖赏。爹爹请理亲王用皇族的面子,给我安排一门好亲事。理亲王应了。几天后,直接送来了庚帖,男方写着“蒲昉”,女方写着“暨婀娜”。这是明媒正娶,是亲王世子的正妻,就是王妃啊。大出意料,爹爹震惊,不敢接,在理亲王的坚持下,三跪九叩地接了,此后更是不要命地替理亲王效劳,教导蒲昉的时候,严格之中更多了一重亲近。那时不懂得,现在想想,理亲王一个庶出的皇子,最后能坐上皇位,那份知人敢任、不拘一格的魄力实在不同寻常。
“婀娜,睡着了吗?”
我抬头,已经置身于理亲王府的后园,园中有一座小山丘,上面满满地遍植着桃树。据说是因为理亲王妃的闺名里有个“桃”字,理亲王为讨王妃欢心,把山丘上原有的各色花树全换成了桃树。今夜是满月,月光如糖霜一般洒在粉白的桃花上,朦胧似雾,相比白日的绚烂,更显婉约,如同美女卸掉浓抹,改施淡妆,丽色不减,反增情志。这样的夜,配这样的花,若不情动心醉,竟是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