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临问:“直觉?”
“除了直觉,”池青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落在那串编码上,“最后这个‘2’,似乎不是一个数字,和前面的‘2’字迹不太一样,这应该是个‘z’。”
“而且他的走失时间不太对。”
池青手指缓缓下滑,又落在一串数字上:“这个时间,距离第一起绑架案发生,整整提前了三个多月。”
第一个受害者遇害前三个月,他就遇上了凶手。
也就是说,十年前的z很可能和反派朝夕相处过三个月。
就是解临这种擅长模拟心理的人也很难想象,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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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在华南孤儿院待过的人如今都散落在各地,只有少数几个仍留在市内。
寻找他们的过程比想象中更为漫长。
解临开着车在市内绕了整整两大圈,走访了还留在市内的几人。
其中有人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公司老板,有人是小学老师,也有人已经结婚生子。
“我们很多人都没有名字,平时老师会叫我们阿力,阿华,小强,小刚……这些名字对我们来说都不算真正的名字。”
“他们对我们并不好,或者说,怎么对我们要看我们够不够听话,孤儿院的老师都没什么耐心,没空理会孩子的叛逆和小情绪。老实说,那段时间是我人生里最灰暗的时候,被人抛弃,每天睁开眼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会不会忽然有人把我带走。”
“被带走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谁都不知道新的‘家人’会不会喜欢你,会不会又把你扔回来。”
“那个时候每天就想赶快长大,长大之后就可以自己打工挣钱。”
解临听完他们的话,把从档案上复印下来的照片递过去,问他们:“还记得这个人吗?”
有人摇摇头,有人对着照片上的脸看了很久,说:“有些印象。”
十年了。
人的记忆存储的信息会更替,很多以前认为一定不会忘记的事情也变得模糊不清。
那个依稀有点印象的人如今是一名厨师,他围着白色围裙,一身油烟味,解临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后厨炒菜,男人放下手里的活、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照片。
他对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捕捉到一些影像。
“他……”男人张张嘴,想给照片上的孩子一个称呼,到嘴边却什么也喊不出来,“他好像没有名字,哦,对,他没有名字,不是我记不清了,是他真的没有名字。”
解临眉尾微挑,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没有名字?”
他们找到这个人已经接近傍晚,饭店里人来人往,点菜声不断。
油烟味和饭店里的那么多人都让池青感到无法呼吸,他抬手,用袖口遮着口鼻站在一旁。
池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墙上的时钟。
“滴答”。
墙上的时钟转动着。
这已经是第一轮游戏开始的第五天了。
“他是我们里面最不听话的那个,他不喜欢这种像是随便在路边给阿猫阿狗取名字的方式,因为不肯应名字还被关过惩罚室。”
“那你们平时都怎么叫他?”
“‘喂’,”男人说,“我们平时就叫他‘喂’。”
“他经常进惩罚室,所有人都怕那地方,很黑,里面什么都没有,跟小黑屋似的,只有他不怕,他最长的一次在里面关了整整七天,老师都差点忘了他还在里面,人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昏迷状态了。”
“……”
解临手里拿着本记录本,他按了按笔帽:“还能想到什么关于他的事情吗?”
“能想起来的不太多,太久了。就记得他很孤僻,不爱说话,没什么人愿意跟他玩,但是他的课堂成绩一直很好……后来他走丢了,听说老师们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算了,反正他向来不听话,在我们所有人的印象里他离开孤儿院是迟早的事儿。”
那人思考了一阵,倒是想到另一件陈年旧事:“您……姓解?”
解临拿着的记录本上写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么?”解临问。
那人看着记录本上的名字接着说:“这个姓很特别,当年也有一个姓解的大哥哥来过我们孤儿院,还给我们带了一袋子糖,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时候太苦了,很少有糖吃。”
解临原先还在慢悠悠地按着笔帽,听到这句话,他按笔帽的指尖忽地停顿住。
池青也没想到这次走访会听见解风的名字。
两人回到车里沉默着静坐了很久,两个人状态都不好,缺乏睡眠让池青看起来整个人更“颓”,他眼下有些乌青,和遮在眼前的刘海叠在一起。
他应该去想解风当年查到了什么。
又为什么选择把写有“z”名字的那页撕掉。
……
他应该去思考这些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