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一壶酒来,道:“似乎谢得早了。”
她见了那壶酒,倒是一笑,“不早,喝了酒才是真的迟了。”
说罢扬手为自己斟了一小杯。姿态分外优雅,像是告别,又像是大愿得成,心满意足。
她慢慢饮了那杯酒,像是品茗一般。
搁下杯子,又道:“殿下,好好待她。”
我愣了一下,才意会是指小枫。我点了点头,眼见着月娘说完此话,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慢慢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期许。
我静了片刻,叫人进来。
月娘赐酒自尽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人传扬。但该知道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吧。也许有些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会为此感到伤心。
比如,小枫。
她见我不说话,又道:“李承鄞,上京也不是从前的上京了。”
说这话时,她看向窗外,微微侧头像是仔细听着街上的叫卖之声。像一只笼中之雀,久久观望外面的天地一样,专注又怯弱,再追究下去,是心如死灰。
“小枫,上京不是从前的上京了,就如同西凉不是从前的西凉,但人的喜欢和惦念,总不会改变的。”
我付了茶钱,她还在原处伤神。我握住她的手扶她起来,走出店门,才道:“小枫,你相信我吗?”
她一愣,变了脸色,疑惑地看着我。
“你大概是不信的。不过不要紧,总归……我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微微一笑,心中全是苦涩。道:“只是……人总是免不了盼望别人的信任。如母亲和兄长一般,不论发生了什么,永远信我心中存善,怜我爱护于我。只是……现在,恐怕连我自己也不信了。”
我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去。那是更为僻静的一处街巷,走到尽头,又转过好几个窄巷,才终于隐隐约约听到几丝朗朗书声。
闻声而去,是一处院落。进了院子便听得阁楼之上清晰明白的读书声。
阁楼里挂着一幅篆字,曰:“有教无类。”
小枫大约看不懂,频频看了好几眼才道:“这写着什么,弯弯扭扭像是小蛇。”
我轻笑了一声,惹来她一记白眼,才道:“有教无类。”
她大约不懂,我又道:“是《论语》里的一句话,意思是,不论什么样的人,都应该受到教育。”
我俩正说着话,院中走出一个妇人来,道:“二位可是来找陈夫子的?”
那妇人黑黑壮壮,握在腰间的双手尚能看出茧子,一看便知是个农妇。
我点了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