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人这回脸色一变,再说不出话了。
偏偏闻歌却不是那适可而止的,见他一脸菜色,反倒继续道,“就二十两,已是我看你这大冷天的领我们一处处转悠也是辛苦,否则光凭你想坑姑娘我,我便一个子儿也不想给你。所以,就二十两吧,不能再多了。”而后,纤纤玉指一扬,已是指向忍冬藤右侧方一口被封起的井道,“行不行的给个准话,这院子虽是合姑娘的心意,可这阴宅说到底,阴气还是重了些,若是不成,咱们便出去吧!姑娘我们倒是不怕,可我怕再待下去,你可就得病一场了。”
那中人此时已是脸色白中发青,惊骇地望了望满脸不耐烦的闻歌,却是不敢往她所指的那口井望去,一双腿已是抖若筛糠。
“喂!到底答不答应,你倒是给句话啊!”闻歌久等不到他回答,本就不多的耐心终于告罄。
“算了!闻歌!”一直不吭声不出气,恍若隐形人的顾轻涯终于开了口,却是一手按在了那中人肩头,笑呵呵道,“我看,那口井里的妇人戾气太重,怕是也不愿与人同住!”
“租!租!我租!姑娘说二十两,就是二十两。明日……明日我来送租约。”那中人却是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后,便是怕两人反悔一般,脚底抹油,便溜了出去。
顾轻涯慢吞吞收回视线,“他好像忘了拿走钥匙,意思是我们今日就可以住进来了?”
闻歌点了点头,哼了一声,“算他识相。”而后,转头望向井的方向,淡淡道,“你有什么冤屈,多少怨气,姑娘我不管,也不想过问,只要相安无事,你不来打扰我们,我们便也不收你,你爱在这里等多久便是多久。不过,既然难得相遇,我奉劝你一句,你执念此处,等着那个负心汉回来,是想听他痛哭忏悔,跪在你跟前认错,还是想杀他而后快?可是……他若是到死也不再回来呢?要知道,他心里有鬼,又猜到你还滞留此处,不入轮回,他如今高官厚禄在身,软玉温香在怀,权柄在握,富贵加身,又哪里还会再回来?”
那架郁郁葱葱的忍冬藤见证了太多这个小院子里的悲欢离合。曾经的缱绻情深,到后来的劳燕分飞,杀妻后荣……这世间,从不缺始乱终弃,盟誓崩毁。
什么山盟海誓,情深不悔,那不过都是情浓时的一句谎,只是,彼时的两人都当成了真。一旦情转淡时,最先醒悟过来的那人就会将那句谎当成一个禁锢的囚笼,并且急于将它打破,不择手段。
井边青苔,常年不见日光,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泛着幽幽的,水汪汪的绿。
青苔之上站着一个素衣妇人,一身湿淋淋,头发还在滴着水,让人看着便觉得冷,发丝上的青苔丝丝缕缕,与她脚下的绿融为一体。她眼里的水一点点涌出,化为了血泪。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想问一问他……他背弃我,不惜杀了我也要娶的人,过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夜里,可还睡得安稳?”
“你是想看他过得好,还是不好?他过得不好,你可能会觉得开心些吧?可倘若他过得好呢?而且还心安理得呢?你是想问他后悔还是不后悔?事到如今了,后悔又如何?不后悔又如何?”闻歌真是不明白,这世间怎么有这么执迷不悟的人。
依闻歌看来,等着……不过是白等罢了。她若是那个负心汉,到死,他也绝不会再回来这里。
可那妇人,却只是站在那儿,血泪迸流,不再多说一个字,却是咬紧了牙关,倔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