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乾帝的立场,他既然要对父亲下手,又哪里还会留他活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些道理,韩铮都明白。但明白了,却不代表不痛。
在过往的十几年里,他与父亲聚少离多,又有心结重重,他憎恨父亲,而乾帝,却对他很好,疼爱、教导,弥补了他童年里缺失的父亲的角色,他对他的皇帝舅舅,是既敬,且爱。可谁能料到,这些种种,却在今日,尽数崩毁,走到了尽头。
点了点头,韩铮将伤口全部掩下,“我知道了,看来,今日,萧兄是定要将我拿下,献给南夏武帝了?”
萧旭也点头,“你也知,我若想要拿你,不过手到擒来。所以,未免受苦,还不若束手就擒如何?”
“那日,在武帝帐中,你我交手,我便知,你很强!只是……你的强,不过强在你与众不同罢了。从前便听说过,萧兄自幼便被送到山中学艺,而年前,有几位道长到了烨京,被陛下奉若上宾,据说,是来自郇山剑派的高人,修得乃是降妖伏魔的长生之道,过了没多久,萧兄便也艺成归家了,如今想来,一切都太巧了,不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旭的笑容淡了好些,“难不成,韩兄以为故意拖延一下时间,便还能有什么转机么?你在等人来救你?不知韩兄,想要指望谁?”
韩铮淡淡勾唇而笑,“若我的猜测为真……那没错,我哪怕是拼了命,也绝不是萧兄的对手,而且……我身边的任何人,我也指望不上。我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为了求一个明白罢了。”
萧旭撇了撇嘴,大概是理解了,倒也没有再说。
韩铮抬眼看他,目光定定,“所以……萧兄也是那郇山剑派之人么?”
萧旭倒是承认得爽快,“不错!”
“我真是不明白,修道之人不是该清心寡欲么?你们既然自诩正义,又为何要牵扯进这些龌蹉的阴谋中来?”
萧旭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要求的明白就是这个?哪有那么多理由?人活在这世上,哪里就有真正的清心寡欲?有所求,便要有所付出罢了。”
话落,他已是一摆手道,“好了!韩兄,你问的,我已答了,现在,你该随我走了吧?”
谁知,这回笑的,却换成了韩铮,“萧兄说笑了,我几时说过,要与你一道走?”
萧旭一愕,继而挑眉,望着韩铮,笑了,只是,那笑意却未及眼底,“韩兄居然也与我耍起了心眼儿。可惜……韩兄,你是不是误会了,现在,可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儿,而是,你非跟我走不可。”
韩铮的唇线一点点拉平,抿直在了唇角,“若是我不肯呢?”
萧旭嗤笑一声,“我念着你我相识一场,本不愿亲手杀你。但你若果真不识时务,那我也没有办法。相信武帝只要见到你,便一定会明白陛下的诚意,至于你是死还是活,他未必会在意。”
“听听!真是不要脸啊!修道之人仗着法术欺辱凡人不说,还无半点儿敬畏之心,就不怕遭天谴么?你还出身郇山呢!郇山标榜自己是名门正宗,弟子却掺和进了国家政事,两国邦交之中,甚至用起了阴谋诡计陷害忠良,你们郇山的祖师爷若是天上有知,只怕就要气得翘胡子,哪怕诈尸也要醒过来将你这不孝弟子逐出郇山了。”
突然,这漫眼的浓雾之中,却突兀地响起了一把清脆的女嗓,嗓音很是好听,语气却并不怎么动听就是了。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