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子涂了红色的唇膏。
当她觉察到我靠近的动静的时候,抬起头、侧过脸,对我露出了她的全部面貌。
那个时候,我顿住了脚步。
白雪公主,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我想。
白雪公主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您好呀,”她说,“您就是新来的玛格丽塔修女吗?初次见面,我是■■贞子。”
她向我伸出手来:“你叫我贞子就可以了。”
贞子手里捧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完美的圆形花冠犹带着亮晶晶的露水:“这个是玛格丽特花——一种生命力非常顽强的、象征着喜悦与期待之爱的花朵,果然非常适合您!”
贞子的声音,就像童话故事里面小人鱼的歌声一样美妙。
她说,这种花可以占卜运势,尤其是在恋爱方面——她说喜欢上了一位医学院的实习生,今天和他约在那个长椅见面。她涂了唇膏,就是为了使得自己的气色显得好看一点。
“前几天做的治疗太痛了,我没有太睡好,脸色会不会很差、很可怕?”
贞子她絮絮叨叨、忧心忡忡,还给我展示了她的手臂——大大小小的针孔,遍布于污黄和深浅青紫交错的瘢痕之上,都是“治疗”的痕迹,她穿长袖裙子就是为了遮掩这一切。
“很难看,对吧?要是他要牵着我的手,这些丑陋的东西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怎么办呢?”
被恋情冲昏了头脑的女孩子,哪怕是像白雪公主一样的绝代佳人,也是缺乏自信、患得患失的。
然后,在那天的树荫之下,我见到了那个青年人。
看到他们凝视彼此的表情的时候,我想到了拇指姑娘。
我不是拇指姑娘——这个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我充分理解的事情。不过,我没想到我会亲眼见证拇指姑娘和她的王子之间的相遇。
我只是一只老鼠,我告诉自己。
拇指姑娘给没有见过光的老鼠唱了一支歌,老鼠便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了她——然而,她总是要被燕子带走的。她会被那对有力的翅膀,托得高高的、高高的,飞到很远很远的、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去——然后,和她命中注定的王子相遇。
就算没有燕子,故事的结局也会是注定的。而老鼠,亦只不过是拇指姑娘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
我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会见到之前的故事中不曾出现过的小燕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我知道她——【灰鹫】阁下,组织里面的王牌杀手,那天浑身是血到赌场来,要求见父亲一面。
在赌场里,就得按赌场规矩来。她先是用赌术赢过了赌场的所有人,又杀了几个试图阻拦她的人,直到蛇喰梦子阁下出现。
蛇喰阁下赢过了灰鹫阁下,却没有再阻止她找父亲。我试图挡在楼梯上,却被她一把捏肩放倒——连她的动作都没看清。
【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挡在我面前的吗?】那个时候,她像这样问我。
脸侧着压在地面上,有点痛。但是,如同冰雪般寒冷凌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我偏了偏头——然后,我看到了一对宛如冰轮般的银色眼睛。
那是多么美丽的眼神啊!
压倒性的强大、冷酷与残忍,那是一定、一定不会甘于屈居父亲之下的存在……从那眼神之中确认了这一点的时候,我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是真的不愿意父亲被灰鹫阁下杀死吗?
我想到了母亲给我讲故事的声音,想到了那些年训练的日日夜夜,嘴里不知为何泛起巧克力的苦涩味道——真正的玛格丽塔死后,我再也吃不下甜味的巧克力了。
挥之不去的饥饿感,再次自胃部翻涌而出。
好饿啊,我想,好饿啊……
最终,我摇了摇头,不顾脸被摩擦得生疼。
【不是就好——梦子说,你也是需要被拯救的人。】灰鹫阁下顿时放开了我,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当我扶着雕金的黑色栏杆、跌跌碰碰地穿过长长的楼道,赶到父亲房间门口,我听见了一声巨响。
洞开的门内,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父亲跌坐在地、脑袋没有了。在他身后和身下,大片大片的血,像是墙纸上绽开的鲜红大丽菊,花瓣缺掉一块——那里是破了个大洞的窗玻璃。
少女停驻于窗棂之上,如同镶嵌在洞口的、振翅欲飞的燕子的影像。
【你自由了。】
她没有回头,没有看我一眼。
心脏激烈地鼓噪起来。
然而,她接下来说了最后一句话——
【再见,梦子。】
然后,燕子飞向了天空。
老鼠依然留在了鼠洞里面。
老鼠不是拇指姑娘。
***
但是,世界上为什么会发生那样残酷的事情呢?
王子背叛了拇指姑娘。
老鼠背叛了拇指姑娘。
我的头巾丢掉了。修道院的嬷嬷说,我没有必要继续佩戴它了。
没有人相信我没有办法反抗那个“醉酒”的男人。腹中的禁忌的果实,是我罪恶的证明——原本我想要偷偷解决掉它,但是他们说,原本我就已经犯下了罪孽,难道还要继续犯下杀死一个无辜生命的罪吗?
没有了遮蔽物的老鼠,只不过是人人喊打的垃圾罢了。
啊。啊。啊。啊……
拇指姑娘,亲爱的拇指姑娘,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不、不、不、不、不!那不是王子,王子已经死掉了!拇指姑娘被欺骗了,老鼠不想背叛拇指姑娘……不对,没有,老鼠没有背叛拇指姑娘,是拇指姑娘背叛了老鼠……
神啊,神啊,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告诉我,请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为什么……
王子的脑袋上,会出现十字形的缝线……呢?
***
“啊啊啊啊啊啊——!!!”
当伏黑惠从“玛格丽塔小姐”的记忆中猛然清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痛得仿佛要炸开了一样。
所谓“心之碎片”,原来就是……梦境主人的记忆吗?
在记忆影像的最后,过于强烈的情感骤然爆发,形成的冲击波将他弹了出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回过神来,伏黑惠才发现,自己死死地握着飞鸟的胳膊——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少女已经停驻下脚步,安静地等他缓过劲来。
他低着头,直直凝视着脚下白色的花朵:铃兰与木春菊——或者说,玛格丽特花,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像是白色的浪潮,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分浓郁的甜香气味,像是要将人吸入其中一般刺激着鼻粘膜上的神经末梢,熏得人头脑发晕;胃袋痛苦地绞紧,泛起想要呕吐的感觉。
于是伏黑惠吐了出来。
“唔……好像有点过于草率了。”
头上传来飞鸟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少女叹了口气:“不该让你贸贸然共感她的记忆和情绪的——让一个陌生男人随随便便看少女的私密心事,果然还是太不合适了……”
“……为什么?”吐不出来,只能呕出一些酸水。
伏黑惠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宛如压抑着欲喷薄火山的、颤抖着的声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记忆里面出现的你是怎么一回事?”
伏黑惠抬起头来,用力握住飞鸟的肩:少女的表情,是和出现在“心之碎片”里面的那张冷漠面容完全不同的、似有若无的微笑。
“她记忆里面那个头上有缝线的人——那个所谓的父亲,和那个后来的男人,之前见到的那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问题好多哦,”飞鸟又叹了口气,“边走边说吧,我们得赶时间——不然,等那个【胎儿】出生,或许就来不及了。”
真要将事情解释清楚,其实并不是叁言两语的事情。
现在的这个所谓玛格丽塔修女,其实原本是一个叫“麦琪”的、拉斯维加斯“地下城”里的“鼠人”出身的姑娘。
她被自己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找回后,进入了父亲领导的一个叫【塞壬】的组织,被培养成了组织走私药物的研究和生产者,兼任情报人员和暗杀者。
“一人身兼多职,那个垃圾完全就是仗着生理父女关系克扣她福利压榨员工吧?”飞鸟吐槽道。
后来飞鸟干掉了麦琪——或者说玛格丽塔修女的父亲,【塞壬】组织覆灭。
但是,那个本该被杀掉的男人,以另外一个身份,也就是玛格丽塔监护对象贞子的未婚夫回来了。他强迫了玛格丽塔,使她怀上了孩子,并通过一系列操作,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我说怎么看玛格丽塔小姐那么眼熟,原来那个时候她在楼梯上拦了我一下——不过原来当时最后进房间的是她吗?我还以为是梦子呢。”
“……”她是不是非常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
“伏黑君,怎么了?”飞鸟侧过头看向他,“眼神好奇怪……”
“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想到最后的画面,伏黑惠愈发抑制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他啊,一个怪物——甚至都不能用人渣来形容,因为他不是人。”飞鸟语气平静,“没想到两个垃圾联手了……真可惜,当时没能把他斩除干净。当时我进门的时候,他放了枚烟雾弹,我只好凭着直觉开了枪。”
“那个时候,我以为既然击中了脑袋,那么他应该必死无疑了吧?”
“现在看来,或许他有什么跟头部相关的寄生能力,那个时候抛弃了那具身体的大部分跑掉了——从这方面讲,的确算我欠她们的。”
那么之前在医院楼道里面看到的那个男人,他……
“那个啊,”飞鸟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情,“不过是一具最为低等和肮脏的,【人偶】罢了。”
***
“不愧是参拜婆,遗体修复和妆殓的技术,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这样乍一看起来,简直宛如生时、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站在五十岚的尸身前,夏油杰合掌道。
被称为“参拜婆”的诅咒师,面目身形却宛如少女,身着女子高中生校服,坦然受了夏油杰这一礼。
“毕竟是老身吃饭的本钱。”“少女”阴恻恻一笑,“能为盘星教主效力,也是老身的荣幸——不过,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通人里面优秀的妆殓师也不少,教主阁下特意来寻老身,又是为何?”
“啊。”夏油杰发出了一声似笑的短促感慨,“猴子的臭气,可是比叁伏天腐烂了一个星期的尸体还要熏人,实在是叫我难以忍受呢。”
“……”
夏油杰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诅咒师的术式,就是套尸体的壳子:“抱歉,是我失言了——没有内涵您的意思。”
“……无妨,老身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还没有到这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的地步,”参拜婆摆了摆手,“说起来,前些日子拜托教主阁下找寻的合适尸身进展如何了?”
“毕竟您看,我这具身体也的确是快要烂了。”诅咒师撸起高中女生制服的袖子——原本应该泛着鲜活润白色泽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类似橘皮的皱纹,以及深褐色的斑块。
“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不过要切实拿到尸身而不引起高专那边注意的话,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进行准备……”
“老身可等不了那么久,”“少女”打断了夏油杰的话,眼中露出了明显和稚嫩面孔不相符合的贪婪精光:“实在不行的话,不如让老身把这一具……?”
“抱歉,五十岚阁下是我们曾经的伙伴,”夏油杰嘴角仍然翘着,眼神却冷了下来,“可以的话,还是请您务必不要打扰这一位逝者的安宁。”
参拜婆打了个寒战。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打他的主意的,我也只是说说。”诅咒师嘟囔起来,“不过,这个小伙子可伤得够重——要把他脑袋拼好可真不容易,是跳楼造成的吗……”
“……参拜婆。”
停尸间内的气温骤然降低了。
比停尸间的温度更令人浑身发冷的,是检查着五十岚尸身的夏油杰的声音:“将他交给你的时候,我有说过吧?”
扒开五十岚长长的刘海,夏油杰定定地凝视着死去的青年额上原本被遮住的十字状缝线:“我们是希望他体面离开的。”
“这不能怪我!”诅咒师怪叫起来,“你们把他送来的时候他脑袋上就有这个痕迹了,怎么都消不掉!”
“我还想问你们呢,”参拜婆愤愤地说,“你们送来的这具尸体脑袋根本就是空空如也——连脑浆子都没找到一星半点,害老身延误了多少工时!老身不跟你们计较也就罢了,你们难道还想借此名义,碰瓷老身贪污了这个娃娃的脑子吗!”
======
大概下章结束精英boss战……吧
当脑花出现在笔下的时候,故事就好像不由自主地会滑向阴间的方向……
虽然是很不平安的一章,但是还是祝大家平安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