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不是个会好心答疑解惑的人,但看着沈羞语一本正经的求知模样,还是硬邦邦地开口:“雨继续下下去,县衙还能再装多少西街百姓?”
沈羞语按照姜莞所说设想一下,西街已经被淹,是因为遵循着水往低处流的缘故。可如果西街满了,水满则溢,就会蔓延开来。届时整个安平城中灌满了水,县衙也逃不脱。
被自己脑海中可怕的场景吓了一跳,沈羞语脸色比姜莞好不到哪去。她抬起眼,眼中已隐隐有泪:“真会如此么?或许雨会突然停下呢……”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对这个可能性也不抱希望。
雨只一日比一日下得紧,怎么会骤停。稍小一点人们都谢天谢地了。
“郡主,那该怎么办?”沈羞语六神无主,望着姜莞问道。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安平县令究竟爱不爱民如子,只想想百姓们可能面对的未来就浑身发冷。
零零九难得没有出言控诉姜莞吓唬沈羞语,因为她并没有夸大其词。
书中虽没有提及安平县的未来,但降水还会持续半月有余。沈羞语想到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安平城很有可能变为水城。
可身为书中管理者,它没有脸面去求姜莞对此做些什么。为了推动剧情将百姓当作炮灰,它怎么也开不了口。
姜莞终于恢复了些力气,缓缓将粥捧到唇边抿一小口:“所以我说他蠢。”
她睨向沈羞语补充道:“你也蠢。这就是爱民如子么?不动脑子,整个安平城去殉葬。当下还是危险发生的最开始时候便只想着堵,不想着疏,走一步看一步,眼皮子浅薄至此,当真是蠢笨如猪。”
沈羞语只觉得姜莞说的都是道理,也不恼她说话难听,甚至盼着她多说些话:“郡主,您再讲些。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又好像没大明白。”
“懒得再说,自己去想。”姜莞手能抓握,拿着勺子吃起粥来,不想和小女孩多说。
沈羞语求知若渴,眼巴巴地望着她,早就不管手里的绣活了。
姜莞对此不予理会,奈何那目光太灼热,虽然没有言语,沈羞语只差化作小狗对她一直摇尾巴了。
她淡淡抬眼:“我要教训小瑾,你要一起么?”
“小瑾?”沈羞语疑惑。
“我养的那条狗。”
“不了不了。”什么灼热的目光一下子都荡然无存,“我房中还有事,先回去了。”
沈羞语飞也似的告辞。
姜莞终于清净下来。
果然一物降一物,吓跑沈羞语还是要看相里怀瑾的。
“你终于肯不较劲了吗?”零零九小声问,生怕她改变主意。
姜莞用了半碗粥后才与意识海中的零零九交流:“我没有较劲,你听说过熬鹰么?”
“鹰脾性凶猛,要想驯化它、驱使它,就要消磨掉它骨子里的野性。这种让鹰屈服的行为就叫做熬鹰。捕捉到的鹰被困起,不让它睡觉,熬之,使之困乏,一连数日,鹰骨子里的野性就会被消磨。”她带着欢快的笑意如是道,“相里怀瑾就是那一只张牙舞爪的鹰。人不吃可以,不喝却不行,差不多是时候了。”
第19章她会是最合格的主人
零零九觉得眼前的姜莞陌生无比。
姜莞甜甜地笑,她怎么会较劲呢?跟自己过不去是最愚蠢的行为。灵魂上的麻痹感渐渐消散,她好受许多,面上血色重新显现。
她缓缓起身,将八珍吓了一跳:“郡主,您要什么,我帮您拿。”
“自己动手才有意思嘛。”姜莞慢吞吞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却没有喝,只将装了茶的杯子放在桌上,而后顺势坐在垫了两层软垫的绣墩上发呆。
薛管事很快带着相里怀瑾过来。
相里怀瑾奄奄一息,几乎是被拖过来的。他本就重伤初愈,又被姜莞又饿又渴连续数日,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折磨。
饿是其次,滴水未进让他连呜呜低吼也发不出来。
看到相里怀瑾这么惨,姜莞便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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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顿时觉得自己这么多天没白挨雷劈。可惜再折腾下去相里怀瑾一条小命就要没了,她只能意犹未尽地招薛管事将他带上前来。
薛管事站定,看着姜莞快乐溢于言表的模样,料想她气消了大半,温和问道:“郡主心中可舒服些了?”
姜莞一笑,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没生气呀,我罚他是为了他好。”
零零九被她的话惊呆,罚人还说是为了别人好,脸皮实在忒厚。
相里怀瑾伏在少女脚旁,头发还是数日前姜莞为他绑的高马尾。虽然散乱,愈显出他几分随性之美。
他轮廓更加分明,双颊微凹,嘴唇干裂,其上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短短数日,他的手腕上便只剩下了一层皮裹着骨头。骨头显示出原本的形状,让人一把就能握住。
“真可怜。”如果语气中没有雀跃就更真诚了。
明明她才是造成相里怀瑾可怜局面的始作俑者,却猫哭耗子起来。
姜莞顺手拿过桌上的茶,慢慢蹲下身子,将茶杯送到相里怀瑾跟前,婉转道:“想喝吗?”她甚至晃了晃杯子,让水声更响。
本能驱使着相里怀瑾强行抬起头,伸出舌头就要去舔姜莞手中茶。
姜莞向后退了几步,正好在相里怀瑾舔不到的位置。她眼儿弯弯,举了举手中茶杯。
相里怀瑾的目光便随着茶杯移动。
“小瑾,听话才能喝到水。”姜莞瞬间敛去笑意,拿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站起,“站起来。”
房内所有目光都落在相里怀瑾身上,气氛紧张起来。
众人依旧觉得相里怀瑾是狗,不见得能听懂人话。只是他若是再不听郡主的话,便要错过这最后的生存机会了。
他究竟会不会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