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不怎么喜欢燕灰。
到这种年纪还谈喜欢不喜欢,用小年轻的话,那就是傻得冒泡。
他喜欢漂亮的脸,也见过不少漂亮的脸,性子里不说百来种,温顺的乖巧的,娇俏的小脾气的,都赏玩过一遭。
燕灰他并没有什么特殊,不论是脸蛋还是性格,或者说只有注入感情时,那个人才会变成特殊。
而旁的不过芸芸的脸谱,大千世界,找不出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却可以凑出相似的脸。
也就没有非谁不可的道理。
赵豪忽而想起他十八岁追的那名校花。
这一段燕灰知道,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燕灰听了,还憋了老半天才没有笑出来。
那时燕灰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高兴了就满屋子撒泼——当然赵豪开始认为他是在撒泼,后来姓徐的说那是什么什么毛病,赵豪才惊奇的知晓原来还有这种疯病,疯也有那么多种类。
赵豪的老娘就有点这个问题,他寻思着要给姓徐的看看,不过再一想姓徐的为非作歹的样儿,又怕再看出成更严重的情况,也就作罢了。
他老娘那样迷迷瞪瞪就这样过了十几年,想来再怎么治,也不能好到哪里去。
况且赵豪觉得那样也挺好,他老母总是惦念着他走失的小弟,穷极半生的念想,死人也能给惦记活过来。
可即便赵豪日后财大气粗,也终究找不见那被拐卖的男孩儿。
他从老家沙发底下摸出他老母的结婚照,十几岁的小丫头脸上一点笑也没有,就是强压着给嫁的人。
他姥姥还蛮骄傲地说,当年他们如何积极促成这桩婚事。
赵豪那时什么都不懂,还傻愣愣相信。
后来才知晓,从始至终他老母都不是自愿,从穿上红袄子,到生下几个孩子,皆是压着搡着的磋磨结果。
村里的乡村教师是在赵豪长起来的时候才变多了,早几辈里念完初中的都是少数,他母亲算是一个。
见识了县城的风光,却还是困顿于一方村落,原因大约是稀里糊涂的婚姻,突如其来的丈夫,风雨如晦的新婚第一夜。
风雨如晦,这是燕灰的词。
赵豪咬在唇齿间,觉得味道很涩。
气息成片成片往外落,他问燕灰如果是现在陈述她母亲的故事,会怎么样?
燕灰就好像很低落的样子,这时赵豪就觉得他的病迷人且真实。
他问:“你要听实话吗?”
赵豪就笑的停不住,我怎么会和小疯子计较那么多?
有人会劝他母亲赶紧远走高飞,有人会鼓励她报警,会说她困于婚姻自作自受,还有人会骂她半推半就,是一种不自爱的贱。
赵豪就咬燕灰的手腕咬出血,燕灰感觉不出痛似得,摸动物一样摸他扎手脑袋。
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相处方式,赵豪就再问:“那你怎么看?”
燕灰就颠来倒去才把逻辑说明白,他说木已成舟,这和残忍,但已然发生,这时任何的辱骂的诋毁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