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可以为民建沟渠,疏导河道,他可以俯身听那些穷苦百姓的难处,但他却决不会同一个白丁成为挚友,更不会和乡野女子成亲、做夫妻。
依照谢淮波看来,倘若谢陵对这位葡萄姑娘,当真如他口中所说,没有多少情意,不过是为了弥补当初甜水镇的收留情分,又可怜葡萄孤苦无依,才把她接来长安城。谢淮波并不认为内里冷漠的谢陵,会做出如今这样的决断,若是换了一个女子,谢陵恐怕会给对方一笔银钱,了结这场缘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谢陵开口,将葡萄接来长安城时,主动纠缠的人,就不再是葡萄,而是谢陵。
自然,谢淮波不欲将自己的推测,告诉谢秦氏。他只是拧眉思索道:“母亲,依照刚才所说,葡萄姑娘才是其中症结所在,或许可以从此入手,将兄长唤醒。”
谢秦氏面露难色:“可是……葡萄已经身死。若是葡萄尚且在人世,我就算三跪九叩,也要将她请来,看一看我可怜的陵儿。”
眼看着谢秦氏要落泪,谢淮波忙道:“母亲不必担忧,不过是借葡萄姑娘的名字,激一激兄长罢了。”
听罢谢淮波的提议,谢秦氏微微颔首,这些日子脸上的愁苦之色,总算散开许多。
谢秦氏再回到谢陵的床榻边时,口中所说的,再不是往常那般,自己如何思念谢陵,乔姨娘如何无赖想要浑水摸鱼的抱怨话语。谢秦氏开始提及葡萄。
她说自己看到葡萄时,葡萄脸颊瘦了一圈,瞧着怪可怜的。
“……闲香苑没炭火,葡萄又病着,怎么挨得了冻呢。想来是下人们看你冷落了葡萄,故意从中作梗,吞了葡萄的炭火。葡萄死后,我让大夫去查她每日吃的药,都是寒凉之物,想必是哪个狠心的,想要害死葡萄。”
谢秦氏本是想要借葡萄的琐事,唤醒谢陵,但她说着说着,就想起了葡萄和腹中的孩子,便颤声道:“娘有错,若是我能早些发现,葡萄不会落了个如此结局。陵儿,你可知道,你和葡萄已有了孩子,不过三个月大小,就被奸诈小人害死了,连外头的景象如何,都没有亲眼见过……葡萄不知道自己有孕,我也不敢告诉她,怕她知道后病势加重,身子越发糟糕了。可是如今,我又后悔没有告诉她,让葡萄知道她快要做娘亲了……”
谢秦氏絮絮叨叨地说着:“你和葡萄的孩子,模样定然是一等一的好。若是能好好地生下来,肯定招人疼惜。只可惜……”
床榻上,谢陵的胸口起伏,他垂落在身子两侧的手掌,微微收紧。半晌后,谢陵睁开眼睛,痴痴地望着屋顶,谢秦氏带着哭音的说话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陵张开唇,声音是几乎快要撕裂开来的沙哑。
“母亲……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