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还是头一回跟别人说这些话题,眼里盈盈有光,总有几分羞涩,嘴上却在装大方:你怎么不盼着我好?
我盼你好。只是韩江雪不合适,换一个比较好。
那你说谁比较好呢?顾珠干脆挑眉,饶有兴趣地歪着脑袋等答案。
然而这话却是把谢崇风问住了,他想了想,说:你爹娇惯你,你不适合与比你小的一起,要年纪略大些的;要无家世妻儿;要脾气和缓但又镇得住你的;约莫还要有几分幽默,跟得上你那些乱七八糟想法的,要门当户对,护得住你的。
小孩子大抵是贪玩,喜欢谁都没有缘由,也不问得失,更没有想太多,谢崇风便从交易的方向提了几个点。
谁知道他说罢,却惹来少年的嫌弃:一看铁柱你就是个母胎单身狗,这世上所有人要是当真都按照你这个条条框框来寻找真心人,就没有那么多凄美的话本故事了,像那梁山伯与祝英台,像那霸王别姬跟白娘子和许仙,人家物种不同都相爱呢。
谢崇风又听见个新词儿,直觉不是什么好词儿,便干脆不问,而是淡淡说:你也说是凄美了,一对儿也没成不是?这就是不门当户对的下场。
你强词夺理!顾珠其实并不生气,只是跟铁柱吵吵闹闹觉得有意思,铁柱你说了一堆,你自己有门当户对的喜欢的人吗?没有就别拿你那一套来教育我。
谢崇风眉头跳了跳,沉声道:并无,但见过的风浪比你这小东西吃过的米都多,听一听,也是为你好。
顾珠被这句为你好弄得耳热,悄悄去瞄谢崇风,却发现这人一本正经得很,除了自己叫他铁柱的时候明显臊得慌,其余时候当真是把他当晚辈来教育,可谢崇风能比他大多少呢?也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岁吧?
顾珠莫名地有些生气,好心情造就好食欲,这会子食欲全无,筷子一放,说: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好,算了,我走了,晚上我还有饭局呢,我娘都让我喝酒,你却不让我喝,我懒得跟你吃饭,我真的走了。
哦,今天还是要谢谢你的,谢将军。哪怕再生气,再不开心,顾珠离开前还是道了谢。
谢崇风垂下眼帘,察觉到小东西这次没有调皮地喊自己铁柱,应当是生气了。
不过他没有拦着,因为外面应当是没有什么洪水猛兽等着小恩人了。
顾珠则磨磨蹭蹭地推门出去,闷闷地下楼,上马车,最后坐在马车里,好一会让,才双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另一边等小侯爷离开以后才进入包厢里的,跟谢崇风一块儿喝酒的军中糙汉们又加了几个硬菜,部下罗玉春最是爽快,跟兄弟几个大谈今日小侯爷躲桃花债之事,并且总瞄将军,发现将军今日谈兴不高,只一味的灌酒,虽说将军千杯不醉,但这样灌算什么回事儿呢?
罗玉春没有问,只后来又瞧见将军拇指擦了擦薄唇上的酒液,擦到一半又微不可察的停顿。
将军?罗玉春感觉将军在失神。
谢崇风抬眸:恩?
罗玉春:那小侯爷怎么好像后来气塞塞地走了?
谢崇风扯了扯嘴角,想了想,无奈道:大概是我说了他那韩大哥的坏话,他生我气。
第74章老相爷摔了爷把你舌头给剪了你信不信
傍晚时分,躺在公主府亭子里赏花的顾珠被小满姐姐拧着耳朵去换衣裳。
我的祖宗欸,您瞧您头上的发冠,还能不能好好的了?也不知道在哪儿被树叉勾成这样,您这是在外面打了飞禽还是揍了猛兽?
少年乐呵呵地笑,含含糊糊地说:比打飞禽猛兽还要厉害,小满你是不知道今天场面多吓人,这几日我怕是都要在家里度过了,还要劳烦你差人去给韩府送信。
小满姑娘宠爱地点了点少年的额头,说:怎么?外头有吃人的老虎要抓你?跟姐姐说,姐姐告给长公主听去。
顾珠却抿了抿唇,摇头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嗐,只不过最近总出去跟韩公子玩儿,一日学都没有去上过,我想着休息几日应当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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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南山书院报道了。
侯爷真是长大了呀,是韩公子劝您的?
呸,难道我自个儿就不能上进一些?顾珠一边跟小满姑娘说着俏皮话,一边儿低着脑袋让小满姑娘重新往他的头发上抹茉莉花的发油,能将碎发都梳上去,一丝不苟,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
没多久,准备就绪,顾珠便能听见外头老爹跟公主娘亲见面后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他往外看了一眼,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生怕这两人打起来一样,催促小满赶紧帮他把腰间的玉佩戴好,便匆匆出去,跟来他院子里的爹爹、娘亲说话:你们怎么都来了?在大堂等我多好?
站在不远处的驸马爷今日依旧是寻常打扮,头上发冠是用了多年的东西,长身玉立,端的是有七分侠客风流姿态,却又表情平淡到平静的地步,没由来地让人生畏。
珠珠。老爹一见他,倒是露出个笑脸来,那些令人生畏的气势被一团和气的笑脸搅黄,瞬间便像是走下了神坛一样,今日也非常好看。
顾珠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几乎是像小时候那样蹦蹦跳跳地跳到爹爹身边,扑上去,亲昵得不得了,挂在驸马的背后,闹道:爹爹今日也好看。说完,总觉着对面端庄的公主娘射来的视线夹杂着几分复杂的落寞,立即懂事也去亲昵了一下公主娘亲,说,当然了,娘今日最好看。
长公主曹昭越伸手帮她的孩子整理了一下脖子上长命锁的位置,看见长命锁的项圈上刻满的密密麻麻的梵文,一时有些失神,但只是一时:傻瓜。快走吧,咱们入宫的时辰都快要晚了,今日虽说是团年饭,但老相爷也会在,你皇帝舅舅跟老相爷关系极好,老相爷是你皇帝舅舅的老师,你见了,可要好好行礼。
顾珠点点脑袋,去皇城的马车上却是思索了许多,又真是好奇极了,到底那老相爷究竟长什么样子啊,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是能够辅佐三代皇帝,如今更是有挟天子自己当皇帝的权力,是长了三头六臂?
对了,听说老相爷今年刚过九□□寿?顾珠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公主府的马车相比较其他进宫的马车最大,马车的外延铺着两三层的流苏,无雪无雨的天气里,随风而动,四角的银铃欢唱作响,但绝不刺耳,所过之处人们莫不停住后退低头,顾珠还是第一次坐公主娘的马车,不敢随便乱动,十分规矩地端坐着,询问他好奇的事。
老相爷今年的确是九十八了。回答他话的是公主娘,虚岁快要一百了,民间传唱说世间人能够活到一百岁的,都是于世间有大功德的人,他们在人间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所以说不定一百岁过后依旧健康,要活到两百岁去。
顾珠听着好笑,说:说这话的人一听就是没文化的,长命百岁是因为人家保养的好,可不时什么大功德才这样,不是有句老话还说什么好人不长命,说什么千年王八万年的龟,老话可真是自相矛盾。
长公主听了,忍不住捂嘴轻笑,伸手点了点顾珠的脸颊,说:这话可不许在外头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