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甚至没办法把这对话进行下去,慌乱又仓促地冲去了厨房。
陆父站在原地看他们,忽然露出苍老又释然的笑。
“外面冷,进来坐。”他重复了一遍,招了招手。
这里是陆凛从小长大的老房子。
六七十平,不大不小,还带着浓厚的书卷气。
他小时候的照片就放在进门入口的鞋柜上,位置和陆凛旧家的合照一模一样。
裴灼其实也拘谨,是商人家庭长期教出来了几分圆润,让他在大部分场合都能保持自然亲切。
陆凛坐在沙发上,既像是这个家的客人,又好像是终于归来的游子。
他缓缓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紧绷的肩膀忽然放松很多。
陆母很快就煮好了饺子,站在餐桌前不安道:“热了,来尝尝吧。”
陆凛起身,裴灼则留在沙发旁陪老人闲坐。
陆母把两副碗筷拿出来,颇为艰难地逼迫自己开口道:“小裴也没吃饭吧?”
裴灼笑道:“那谢谢伯母了。”
他们两并肩坐在一处,吃陆母包的饺子。
陆凛咬第一口时就停了,抿着唇看里面的馅。
裴灼跟着咬了一口,表情变得讶异。
他第一次吃这种饺子。
虾仁拌着猪肉用蛋黄搅打成泥,同时还放了大瓣大瓣的槐花。
槐花清苦解腻,细嚼时又沾着些甜味,让饺子尝起来都格外特别。
裴灼下意识地看陆凛,后者低着头把一整个吃完,咽下之后才开口解释。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槐花饺子。”
以前院子里还有棵大槐花树,到了四五月就香的在小区门口都能闻见。
母亲那时候还很年轻,会吆喝着父亲架着梯子去打槐花,把纷纷扬扬落下的细碎花瓣都兜在纱网里,保存好可以吃一整年。
后来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院子里做道路改造,直接把那棵树砍倒运走,后来再想吃一顿都很难了。
陆母站在旁边愣愣看他,好像突然又认出来这是她亲儿子。
她下意识地用围裙反复擦手,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陆凛低着头继续吃饺子,裴灼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又尝了一个。
咬一口全是春天的气息,味道很好。
陆母开口想说话,嘴都张开许久了又闭上,一言不发地冲去厨房洗碗,背对着他们不停擦眼睛。
陆父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慢慢道:“多吃点。”
“你走了以后,你妈妈就年年包槐花饺子。”
他年纪大了,说一句话要顿半天,像接触不良的老唱片机。
“我有糖尿病,不能碰这个,做完了也是放到凉,然后倒掉。”
“我都不知道她从哪找到的槐花。”
厨房里传来被刻意放大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