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市有多少对男女此刻也像他们一样,做着重复过无数次却仍乐此不疲的运动?陆晚云忽然想。
就像运动员反复练习击球,咖啡师做第一万次拉花,建筑工人不断垒起一模一样的砖块。
生命的一切都建立在无趣的重复中,然后再消亡在无趣的重复中。
☆、2-田澄-1
“哎亲爱的我先不跟你说了啊,我刚下飞机,得赶紧去追一个人。”田澄一边在机场的自动扶梯上往下飞奔,一边匆匆对着手机说。
“什么跟什么啊,刚下飞机追什么人啊?”陆晚云在电话那头奇怪地问。
“嗨,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回头给你打电话啊,挂了啊。”说着,她连陆晚云的回复都没听见,便已经匆匆挂掉了电话。
她攥着手机一路狂奔,终于在快到出口的时候拦住了要追的人。
“我说帅哥。”田澄从后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这里出去就有咖啡店,带无线网的,您就受累去一趟,把我刚才在您电脑上写的文章发给我,我真的急着用……”
被她拽着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颇为不耐烦地推开了她的胳膊。
“不好意思,我真没空去。”他一边冷冷地说,一边拔脚往外走。
“可是刚才你把电脑借给我的时候说好了,一下飞机就把我的文章发给我的啊。”田澄追在后面。
男人极好看地笑了笑, “我反悔了。”
他迈开两条长腿走得极快,田澄穿着高跟鞋早就已经奔掉了半条命,这会儿气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更加跟不上他。
“行。不给就不给,老娘什么时候还这么求过人。你不给拉倒,小爷回去再写一遍。”她在他身后喊。
他举起一只手,头也不回地摆了摆,大声说:“你先把自己性别搞搞清楚再说吧。”
“靠。”田澄恨不得把行李箱抡起来朝他的后背砸过去。
谁让她自己今天倒霉,心急火燎地要在飞机上赶稿子时刚好笔记本没电了,又鬼迷心窍地问坐在邻座的那家伙借了电脑写稿呢。
肯定是看他长得还可以,就放松警惕了。
气归气,田澄还是一路狂奔打车回了报社,凭着记忆力把刚才在飞机上写过的稿子重写了一遍,倒也没有耽误截稿时间。
“哼,跟小爷我斗,谁稀罕你那破电脑。”她交完稿,心情愉快地唱着歌下班,开车回家。
家里还是老样子,厨房和书房亮着灯,她先是去厨房转了一圈,巡视了老妈晚上准备的饭菜,又来到书房,悄悄地把门推开一条缝。书橱前有个身影,正摇头晃脑地从橱里往外拿什么东西。
“田柏岩,你又偷酒喝?”田澄从门缝里探出头去大喝一声。
她老爸被吓了一跳,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刚拿出来的小酒瓶塞回书橱角落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待回头过来看见是她,田柏岩才松了口气:“是你啊。没事吓什么人!”一边说,一边又把刚藏好的酒瓶拿了出来。
“说吧,田院长,今天又有什么借口?”田澄走到他身后。
“唉。”田柏岩叹着气,拧开瓶盖小啜了一口,极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又晃晃脑袋才说:“病入膏肓,药石难医啊。只剩半年的命,接下来,就得看老天喽。”
“切,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治不好,医生就得借酒浇愁啊?”田澄说着,从她爸手上拿走了酒瓶。
“唉,年纪轻轻,还是大有可为之时啊。可惜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哦。”田柏岩叹着气又把酒瓶抢了回去。
“吃饭了!”门外传来田澄妈妈的呼唤。
老头儿立刻把酒瓶往橱里一藏,猛灌了两口浓茶漱口,这才往饭厅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