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辉……不出柜……富二代……混日子……不分手……结婚……孩子……
许辉最终没有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
答案,心知肚明。
吴景安平躺在冰凉的石椅上,听小区幼儿园里孩子放学的嘈杂声,看天空中那渐渐消逝的最后一抹蓝色。
这里是他熟悉的家,这里的风景他看了七八年,却还是会被这些平常搞得心酸不已。
老李接孙子回来惯例絮叨好一会,齐妈家又熬起了呛鼻的辣椒酱,隔壁楼新搬来的小夫妻按着别克的喇叭。
到了回家的点,每个人都该回家了。
他的家近在咫尺,家里的人却远得找不到了。
许辉说爱他,说不会跟他分手,哪怕存着恨存着怨,也要把两个人拴在一起。
吴景安笑了,为这两年的美好,为这最后一刻的丑陋。
是啊,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存着点丑陋的想法,被皮肉被衣服包裹住,没人看得见。
如今许辉撕开了那一层伪装,把丑陋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许辉自私吗?挺自私的,谁不自私呢?
他嘴上说不怕分手,其实私心里还是想着让他出柜,瞧,多自私。
出柜,这两个字现在想起都该觉得臊得慌。
他居然想让一个家中独子的高富帅为了他而出柜。
有点自不量力啊!
许辉的话打醒了不清醒的他,也让他认清了现实的残酷。
他想到了出柜,想到了分手,唯独没有算到这种结果。
不应该想不到的呀,男人的劣根性,他多清楚。
只不过因为那个人是他爱的,那个人是许辉,于是,不把他往最糟的那一面去想。
他有点理解厂里那些已婚女为何会有过盛的自信。
因为朝夕相对,总以为自己的男人是特别的,总以为那些一夜情找小三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永远轮不到自己。
他也被这种可笑的想法蒙蔽了。
原来许辉,并不特别。
晚上,他叫了一帮子同事来家喝酒,酒过三巡,醉眼迷离的老张哥还抱怨他太不是东西。
吴景安也有些醉了,靠着沙发频频道歉。
巡操王海是今年新来的大学生,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吴哥,还是你好啊,自己一个人住,没人管没人问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轻松自在。”
吴景安转过头看向他,王海的八卦厂里几乎都知道,和高中同学处了快六年,可小姑娘没考上大学如今在一家宾馆当前台,她爸前两年还因事进了监狱,王海的父母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俩好,一个劲逼着他分手。
吴景安笑笑,“好什么呀,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你是没一个人待过,过年过节的可怜着呢!”
王海又是一声叹,端着小酒杯一饮而尽。
吴景安抬头望着墙角那不起眼的蜘蛛网,“王海,如果再过个三五年你爸妈还是不同意你俩的事,你怎么办?”
王海:“还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瞒着他们把结婚证打了,搬出来单过。”
吴景安诧异地看看他,“就这么喜欢你那同学?连爹妈都不要了。”
王海苦笑:“哪能不要啊,就是因为想都要,才这么做。几年后,等我和钟兰有了孩子,就不信我爸妈还能死固执。到时候大团圆结局,不比什么都好。”
有人给吴景安倒了一杯酒,他一抬手一仰脖辛辣的液体直接灌进了喉。
辣得心都跟着难受起来。
酒散了,人走了,他瘫在沙发上不想起来。
王海说家人爱人都想要,才先斩后奏,再别扭也就那几年,久了,终能修成正果,大团圆结局。
许辉也说家人爱人都想要,所以不分手不出柜,就委屈一下吴景安做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小三吧!
因为,没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
果然,小人物和富二代的思想回路不一样。
而吴景安----
吴景安从一开始就是个只想要过平凡生活的小男人。
一个家,一个爱人,如哑叔和张叔,如方叔和母亲,如孔新和他老婆,如世间所有平凡夫妻一样。
只想要,最简单不过的生活。
这一点,许辉怎会不懂!
喉头突然一阵奇痒,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跪倒在沙发边,咳得把烧心的酒吐了大半,才终于止住。
找抽纸擦了擦嘴,望着一屋的狼籍,心酸蔓延。
他好想给许辉打电话,让他回来,让他来抱抱自己,让他把那些伤人的话都收回去,继续做他爱的那个许畜。
他想笑,他想哭,想着许辉在说那些话时的眼泪,想着他们无法再回去的美好。
一切一切,都让心酸加重。
眼泪,一滴滴砸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