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长者赐,不可辞,况且还是以霍老将军的名义送的。
姜黎迟疑了半晌,终是伸手接过那匕首,笑着道:“多谢褚世叔,阿黎很喜欢。”
褚遇无儿无女,也不知晓女孩儿喜欢个什么,见姜黎神色不似作伪,是真的喜欢,心里自然也欢喜。
他留了二人在花厅坐着聊了一下午,又在将军府用了晚膳,方才对霍珏依依不舍道:“你放心回去盛京,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青州乱。南邵此番损了一员大将并数千兵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世叔须得留在青州守着,便不亲自送你回盛京了。”
褚遇说到这,顿了顿,深深地望了霍珏一眼,方才继续道:“昭明啊,世叔在青州等你与阿媗回来。”
霍珏明白褚遇所说的回来,是以卫家子孙的身份回来。
望着褚遇显然比七年前苍老了许多的面庞,他颔首应下:“瑾与阿姐他日定会回来探望世叔,还望世叔多加保重。”
从将军府出来,天色已暮。
姜黎瞄了瞄霍珏手里约莫两个巴掌大的小酒坛,笑眯眯道:“褚世叔这儿有好酒,我们都不必出去外头的酒肆找啦。不若找个地儿喝酒,我都还没尝过青州的酒呢。”
方才褚遇知晓她家是开酒肆的,便从树底下刨出了一小坛酒送与她,说是青州的陈年老酿。
姜黎收下这酒可没半分迟疑,这陈年老酿沉淀的不只是一年复一年的年年岁岁,还有一个地儿的山水灵气,珍贵异常。
这样的好东西,难得褚遇愿意割爱呢!
听出小姑娘话里的跃跃欲试,霍珏笑了笑,道:“好,我带你去一个适合喝酒的地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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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是在半个时辰后,才知晓霍珏说的适合喝酒的地儿,是从前卫家的祖宅。
也就是那位首辅儿子原先住的地方。
姜黎听霍珏轻描淡写地提及过前夜发生在左参议府的事,自然也知晓凌若梵犯了何错,她心里是半点也不同情那人的。
这世间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走,为何偏偏要走那害人害己的歪路?
姜黎环视一圈。
这里原先还是重兵守着的,今夜不知是不是该搜的东西都搜走了,竟无一人在大门看守。
霍珏领着她从角门入府,来到西南角的一个院落。
“这里从前是我住的地方,叫文澜院。文澜院的院子里,种着梧桐树。一到春日,便有喜鹊临门,在枝头叫个没完。”
凌若梵在这片风水宝地重建的府邸,不管是格局还是景致,都与从前的卫氏祖宅别无二致。
连文澜院的名儿也不曾换过,只不过院里的梧桐树换成了合欢树。
霍珏指了指一棵比屋宇还要高的合欢树,道:“我们到树上喝酒去。”
秋意早就将这满院的合欢树染成金黄,层层叠叠的黄叶在枝头摇摇欲坠,将清冷的月光摇出一地光斑。
霍珏抱起姜黎,微一提气,便轻松上了树,坐在最高处的一根粗壮树枝上。
姜黎还是个小孩儿时,便常常在青桐山的果树上上蹿下跳。
这会上了树,自然也不惧,兴致勃勃地揭开酒坛上的红布塞,对着坛口便饮下一口酒。
酒液微凉,酒香醇厚,当真是好酒。
“这酒好,”姜黎捧着酒坛的双耳,凑到霍珏唇边,道:“你尝尝。”
霍珏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腕,低头饮了一大口酒,透明酒液从他唇角逸出。
姜黎望着他被月色勾勒得愈发清隽的眉眼,一时迷了眼。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借着霍珏这一低头的姿势,她将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唇角,舌尖轻轻一舔。
霍珏身子微顿,眸色渐深,侧头扶住她的后脑,印上她的唇。
姜黎闭上眼,口鼻间是尽是浅淡的酒香,还有他身上惯有的似麝似竹的香气。
晚风徐徐吹,几片黄叶从她身侧飘落,擦过她绣着合欢花纹的鞋面,无声无息地落了地。
感觉到他的步步紧逼,以及攻城略地般的疯狂。
姜黎的心脏怦怦直跳,掌心一松,手里的小酒坛滑落。
她惊呼一声,骤然睁眼,余光很快瞥见她家郎君不紧不慢地用脚尖稳稳托住那酒坛,微微一提,那酒坛便落入他的掌心。
几滴从酒坛震出的酒液卷入风里,落入勾陈在地上的两道人影里。
月光拉长了二人的影。
只见婆娑摇曳的影子里,郎君轻轻蹭了蹭小娘子的鼻尖,哑着声笑道:“阿黎不专心……”
姜黎在青州的最后一个夜晚,便消耗在一坛子酒与霍珏炙热的吻里。
以至于到了后来,她坐在枝头上,竟然有了一种腾云驾雾的飘飘欲仙之感。
回到青云观之时,还不忘豪气万千地同霍珏道:“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替我们卫小将军赎回卫氏的祖宅的!”
霍珏边应和着这小醉鬼的承诺,边拿湿帕子给她净脸擦身。待得小娘子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方才给她掖好寝被,提脚出了客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