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人生中总有一道坎,或者说紧箍咒束缚着他,使他的生活如此沉闷,得不到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个年代最流行大话西游,被紧箍咒控制的孙悟空看得人落泪,可他连孙悟空的能力也没拥有过,更何谈爱情。
如果这是十年以后,会有人果断告诉他,同学,你中二了。
但这是十年前,所有人都中二的年代。
有的同学沉沦于烟酒、爱与性的滥交,比如他兄弟;有的同学把绑上写有敏感词敏感词和敏感词的白布条就出门上街和去参加某个被禁止的签名活动,出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刻苦学习到从早到晚,好像《此间的少年》里的谭志平……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位置和价值,他看起来像是第三种,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这样做,喜不喜欢这样做。
他的生命本来该是饱满的,可总好像失去过什么。
母亲打电话来,口气还是那样殷切,对他说成绩单看到了,千万好好学习,别像妹妹那样,不要在大学里谈恋爱,不要光记着玩……他口气冷漠,说了数声哦字。
母亲又说春节快到了,春运有点困难,我们打点钱,你买特价机票回来吧。
他皱着眉头对电话说,我不想回来。
母亲马上就哭了——母亲这几十年来,最擅长的能力就是随时随地能哭出来。她声泪俱下地对他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过年都不肯回来,这才是大学第一年怎么得了!你要我怎么面对亲戚——
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在意他的。他在心底冷笑,冷得像冰,终于厌烦地挂上电话,乘着飞机赶回家,参加一场又一场亲戚们的年夜盛典;每家说的话他都可以预料到,大表哥成绩真不错,小表妹小表弟你们要像他学习;姥姥的菜做得真棒,比餐馆还好;你们知道吗,乡下的那个谁谁谁,又生孩子了……
他回到姥姥的院子里,迎面撞上一个轻盈的身影,几乎把他撞了个满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女在冬日的阳光下对着他抬起头。他背着背包,惊了一惊;最奇特的是,这样冷的天,她竟然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棉衣,里面穿着一条长袜和裙子……好像只有美国电影里才有人这样打扮。哦,最要紧的是,她有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这个女孩子他从未见过。
女孩看了他片刻便勾起嘴角笑了:“呀,你回来了?”
他恍然大惊,这才想起来,这分明是那个家族败类表妹……她已经长得这样美了。是啊,他恍恍惚惚地想,美丽的女孩子就是有犯罪的资格。
“你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嘛,”表妹挑了挑眉毛,看着他说,“哦,不过我感觉你变得更糟了。”
母亲在屋里喊:“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