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毅说:“我不会变的。”
“上下嘴皮子一碰, 话当然好说。”
禹毅说:“我不会变的。”
宋妈妈皱起眉头来。宋爸爸看着他:“男人年轻时候的诺言都是发自真心的,但也是真的很容易违背。”
“我不会变的。”顿了顿说, “我知道做父母的都担心自己的孩子,想给她的生活一些保障。我也很愿意给。”
“但给了媛媛会生气的。”禹毅抿抿唇,“平白给她一笔资产,就好像平白为未来的某次背叛做预防一样。我如果没有, 她因此感到安全,那这个安全不是我给她的, 而是这笔资产给她的;如果我有,以宋一媛的性格,拿在手里都嫌脏。她一开始要的,是一个避难所,有吃有喝不用面对生活;现在她要的——”禹毅顿了顿,“您不信爱情,但我信的,她也信的。我们都渴望这个。”
“您想我用钱来证明爱,为了爱可以牺牲自己的部分利益。对不起。我不喜欢这样。用物质去证明精神,就好像把爱称斤卖。”禹毅说,“她也不喜欢这样。”
“如果我变心,最先察觉到的,不会是您,而是我的枕边人。”
“她心思那么细,我藏不好的。到时候她如果真的因爱生恨,要把我搞得身败名裂,人财两空。我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她知道的地方,她多的是方法报复我。”
宋妈妈无话可说。默了半晌,像是和谁赌气、又饱含无限心酸:“明明都是为了她好,结果每个人都说我的不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肉?我是有做得不恰当的地方,就因为这些不恰当,被你说得一无是处,我每天晚上想到你说的那些话,睡不着觉……”
禹毅赶紧说:“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说的话确实很重很极端,您爱媛媛,没有比媛媛更明白的了,所以媛媛从不对您说重话,我冲动地说那些话,也不过——”要说出口了觉得不合适,男人生生顿住了。
宋妈妈看他一眼,知道他想说什么。
宋一媛不说,是因为宋一媛爱她;禹毅会说,是因为禹毅更爱宋一媛,对他们没有太多的感情。
宋妈妈也不奢望禹毅对他们有多少真心,最好他的真心全在宋一媛那里。这个男人也是傻,之前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失了身份,也失了风度;语言刻薄而过分,宋一媛要是知道,不一定会开心。
但他莽莽撞撞像个青春期的孩子,冒着和宋一媛会产生隔阂的风险直愣愣来了。
非常幼稚天真,又非常勇敢伟大。
让她生气,又让她安心。
禹毅说的话确实难听,但事实又确实这样。
她自私,控制欲强,有些歇斯底里,文化水平不高,有些自负,也有些自卑。她在被苛责的环境里长大,尽管心里她为宋一媛感到无比骄傲,口上却从来不愿意说鼓励话。
怎样对人说软话?
她没有听到过她的母亲夸她一句“你很棒”,所以她也不会说。
一个家的支撑者是她,她是脊梁,装不得弱。
这些在无形之间,都成了她教育宋一媛的基调。
她尽心尽力地爱宋一媛,所有的心血是宋一媛,所以渴求女儿爱她,错了吗?
她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了为什么付出那么多,收获只有这么少,但她已经活了五十年,让她在一个外人面前坦然自己的错误,显然是不可能的。
宋妈妈说:“她追求的不切实际,我也懒得说了。我老了,管不动了,她自己选的路,自己去走,走不动了别来给我哭鼻子。”
禹毅眼睛亮晶晶,“谢谢妈妈。”
宋妈妈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