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熟悉的浴缸,而维塔在他的对面。
浴室里开着暖气,尽管裸着上身也并不是很冷,这一切都是维塔干的。
沈长聿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问罪,反而觉得有些疑惑,他那样努力都没能让维塔松开手,怎么这会就能坐在他对面了。
不过他感受了一下,发现他的脚正搭在维塔的脚上。
是曾经少年维塔的XXXL版本的成年维塔,脚也比曾经大许多。
沈长聿愣了下,但最终还是没挣开。
你一直在找我?沈长聿问道。
他从维塔的记忆中知道了许多,譬如红血病毒,譬如他的母亲,譬如许多人的死亡。
他仅有的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至少在维塔的记忆里,他只能看出他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安抚维塔,其他的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什么都比不过那么漫长岁月里侵蚀着维塔的痛苦与孤独,沈长聿突然就因此生出了许多怜悯来。
非人的人,才能忍受非人的苦痛,即便是这样的苦痛,维塔也一直在等待着他、寻找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已经逝去的养父母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在乎与爱护。
这其实是沈长聿一直以来无比渴求的,也正是因此,他与维塔之间便生出了羁绊。
他也是唯一一个被红血病毒彻底接纳的人,甚至比维塔自己要来的更与之和谐,因为维塔心底的恶念全由沈长聿的存在而被制约,他的理智却依然在。
沈长聿头一次请了假,因为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维塔接受他需要出门的事实,他花了好几天才勉强成功,而这成功还是建立在维塔无比信任他的情况下。
本来该是很怕麻烦的沈长聿突然理会了麻烦的美好之处,对维塔有着无限的包容和耐心。
在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中,沈长聿和维塔之间的感情又默默地加深,在感情极度开放的世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感也备受祝福。
他们都是彼此最渴求的存在,感情的萌发与加深水到渠成。
就连沈长聿也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轻易的接受这样一段感情,只是小孩子都知道不能歧视任何肤色任何外形的种族,所以非人又如何?
只是,维塔抓住了沈长聿所有的目光,他几乎没有时间去了解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他回家的路上,再也没等来该到的班车,他打听到他居住的小镇已经被戒严了。
挂念着还在家里等他的维塔,沈长聿自己回了家。
那是条很长的路,也是条很冷的路。
他隐藏在暗处,看着许多身穿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拖着尸袋离开,看着那些倒在房子里狰狞扭曲的尸体,心都凉了。
维塔从未隐瞒过他,他可以控制自己想要感染的人,感染成功抑或是死亡,所以当他生活在沈长聿的家中后,他再没有主动的去感染过其他的人,那些人的死亡与他无关。
可是沈长聿不一样,他甚至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从未意识到他早就被维塔感染了,当他在外面行走的时候,一切都在传播出去。
新闻在不断播送最新的通知,许久未关注外界信息的沈长聿第一次主动去搜寻。
那个被感染的人被称为血徒,他们变得不像人,失去了人的善良与爱,会主动攻击其他的人类并折磨致死,侥幸不死的也会感染上红血病毒,踏入百分之一的生死抉择。
情况一天天变得严重,维塔一本正经的告诉沈长聿,他和他一样,是不会主动传染任何人的,甚至于他们的存在会压制其他被传染的存在传播出来的红血病毒。
只有维塔知道这是真的,沈长聿却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他身边办公费女孩子也成了血徒,在成为血徒的那天亲手杀了她的父母,并被闻讯而来的安全防护队击毙。
她没来的那天,接替她工作的人那样说到,其他人惊恐不已的时候,沈长聿如同当头浇了一桶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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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
他所在的小镇已经被彻底封闭了,因为已经没有活口。
沈长聿住在军部安排的地方,只是每天晚上还在偷偷回家。
向社会公众公布的信息越发的清晰,因为红血病毒的压力,高层们被逼透露越来越多的真实情况,沈长聿的心已经被碾成了两半。
传染红血病毒的不会是维塔,那就只剩下他了。
沈长聿在这样庞大的压力下,一天天变得沉默寡言,直到那一天他看到那个在院子里无助哭泣的小女孩的时候,他彻底被这种痛苦压垮了。
他恨着自己,也恨着维塔,恨自己将那么多人拖下地狱,也恨维塔是一切的源头。
沈长聿其实知道,维塔不会为了缓解他的心情而欺骗他,但他又知道,许多被传染的血兽,会为了吞噬维塔而前来,也正是它们才让这个小镇死绝了。
而维塔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是因为他。
沈长聿无法逃脱自身的谴责,无论维塔怎么安慰都无法挣脱。
维塔和沈长聿,他们幸福的时光甚至还没能过上一个月,就在红血病毒的蔓延中宣告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红血病毒是血兽传播出去的,其实和长聿他们没有关系的。
第40章
从心底生出的绝望最能腐蚀人的意志,沈长聿在一天天变得沉默寡言。
所有人都以为他仍旧是曾经那个沈长聿,他服从一切安排,每天正常的上下班,看起来毫无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就像一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溜出居所,回到那个早就已经被封锁的小镇。
因为封锁的太过匆忙,这里还残留了许多鲜血留下的污痕,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生出些刺鼻的气味来,只有还留在里面的人才能感受到的腐烂的味道。
沈长聿走在那些路上的时候,嗅着这些味道,心底都会扭曲成疼痛的一团,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无比的罪恶。
随着帝国越来越详细的信息公布,人们都已经知道红血病毒的存在,知道感染传播的广泛性和容易程度,人人自危,他们痛恨着制造出这场灾难的人,又控诉帝国的监管不力,最后对血徒和血兽的憎恶慢慢加深。
如果可以的话,沈长聿一点都不想做什么血徒,他也不想见到什么血兽,唯独遇到维塔这件事情是他绝不会后悔的。
那让他觉得他真的活过,有人需要他,渴望他,是他少而又少的存在的证明。
只是红血病毒一点点的将他拖入一个难以挣脱的枷锁,即便是维塔努力得安慰他也毫无作用。
他甚至开始和维塔争吵。
明明在分开的时候是那么的想念他,却在见面以后忍不住朝他发脾气,只是因为维塔就是红血病毒的根源。
虽然他也是无辜的,可无辜的人多了去了,沈长聿也是无辜的。
不断上涨的死亡数字和沦陷面积让沈长聿开始产生幻觉,他很难控制对待维塔的态度。
情感和身体的契合让他庆幸维塔的出现,只是红血病毒蔓延对这个世界造成的伤害又让他难以平复心情。
沈长聿渐渐产生了和维塔分开的念头,这更像是无辜的迁怒,因为红血病毒在他身上除了增强了他的异能和身体素质以外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但和维塔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
只是分开这种事情维塔是绝不会同意的,放任沈长聿出门去上班是他对沈长聿最大的让步,因为他知道在夜晚的时候,他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