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鸢愣了下,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也是唏嘘。
张鸢虽知情不报,但他确实有苦衷,任何一个人遇到那种情况也会挣扎犹豫:若检举方正,是为不忠不义;可若隐瞒事实,却又对不起自己的良知和长久以来的圣人教诲。
如今虽然有些晚了,到底还能赶得上。
反倒是一样寄居方家的其他人,且不说很可能明知真相却视而不见,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对吕楠落井下石,后来方正失势,他们却又墙头草一样急着跟方正划清界限,转而诋毁起昔日恩人来。
如此首鼠两端见利忘义之辈,着实令人作呕。
任泽斥道:“如今还是白身就能这样颠倒是非趋利避害,若来日得了势,还不反了天?必行欺上瞒下之举!若侥幸为官,必然横行无忌中饱私囊,富贵则淫、威武则屈,哪里还敢指望他们办实事?”
见他气急,众人纷纷出言劝慰,卫蓝更亲自替他斟茶倒水。
“且消消气,为这些人气坏了倒不值当的。”
“我气什么?”他冷笑道,依旧是牙尖嘴利,“左右又不是我做官。”
见众人皆眼带笑意,面露纵容,任泽也只好将剩下半肚子话咽下去,低头闷闷的吃茶,只是耳朵尖微微有些泛红。
第78章
得以重见天日的方正身形佝偻、形容枯槁,与当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青年判若两人。
七天过去了,小屋里多了几个皱巴巴的纸团,可所谓的话本想法什么的,却并没有呈上来。
不是他想束手就擒,实在是憋不出来,连垂死挣扎都做不到。
《侠客记》的话本是三月间吕楠念给自己听的,当时他还没起这个心思,只管整体波澜起伏险象环生十分过瘾,并未留心细节,如今半年过去,早忘了。
且他父母年事已高,偏好富丽堂皇天伦之乐的本子,《侠客记》只听了几段就不爱听,打发人搁置起来。
之后,方正又忙于文会、乡试,早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开始焦虑:没进考场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中不了。
他跪在堂下,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我睡不着,总觉得前两年能中秀才也跟做梦似的……我拼命读书,拼命跟人家学,与人讨教,老师表面上夸我,背地里却总是叹气……”
卫蓝皱眉,“你既有此上进之心,难道不知道剽窃乃是文人大忌?一旦东窗事发,永世不得翻身!”
“我没法子!”方正头脸脖子上都高高的鼓起青筋,“我家就我一个男丁,我不能让爹娘失望!我要在家门口列进士碑,让所有人再提起方家时,说的是方大人家,而不是什么商户方家!”
不是他不努力,可比努力更要命的,是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