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皂衣小哥眉目低垂,跟房东太太道谢告别,上了路边停着的一艘客船后,才压身跟身边的人说:“你且去回禀大人和小姐,那家人离开码头后下落不明,也不在老家,我再去探访。”
东京最大的酒楼樊楼里,酒楼里唤作“行菜”的传菜小二有条不紊端上一盘盘冷盘、热盘,各色鱼虾鳖蟹、鹑兔腊脯、时新蔬果络绎不绝流水一样往各个包间送去,三楼某个极为华贵的包间外面走廊上,祁非池站在走廊僻静的角落听着手下部曲的汇报:“郎君,属下们前去探访,说是那家人搬走了,又去老家找,说是也不知去向,隔壁姓石的邻居很是谨慎,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心事重重地点了个头,嘱咐道:“这些日子六皇子那边似乎是有些什么异动,你的人都派去协助匡总领那边,暂时不找了吧。”,那部曲点头遵命,临走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又留步回禀道:“倒是很奇怪,还有另外一拨人也在找寻这家人的下落。也极为谨慎。”
祁非池面上波澜不惊,淡然说道:“知道了。”,挥手卷起珠帘就进了包间,包间中却是热闹非凡,一帮京中的浪荡子正在猜拳画枚,那座中眉眼最为俊美的一个男子,一笑满室璀然,一对儿桃花眼勾人心魄,一张嘴说话却是带着浓重女真口音:“官家说我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舅舅本来就嫌我娘啦吧唧的,随手把我俩扔给了大表哥,大宋的白面郎君祁非云小将军那叫一个铁面无私啊,将我俩安置到荆湖南路那鸟不拉屎的旮旯里去。”
祁非池心中暗笑,这位表弟赵昀是官家的五皇子,中宫圣人嫡出的幼子,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他姑表兄弟赵昀,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却偏偏一口女真口音。
祁非池的祖母,也就是祁老太君,是仙逝的宋文宗最受宠的女儿摇光帝姬,为了嫁给祁老将军,自请辞去帝姬封号,愿做平民女子安心守着夫君终老,一时被京中传为佳话。生下姑姑祁雪归后自小美貌如花,待字闺中时就被京中誉为京中第一美人,太后和祁老太君早就为她和齐王定下了娃娃亲,约定等到及笄后立即成婚。
她嫁过去后下两个儿子,长子赵昇自小文韬武略,长到五岁时齐王登基,祁雪归也被封后,可是幼子赵昀出生时,宫中迎来了一位朱贵妃,她通晓史书,精通音律,采戏弈棋,莫不妙绝,官家盛宠,为其建别宫,名曰会月殿。朱贵妃自入住后就嚷嚷心口疼,官家请了隐世的高人占卜,却说她跟年仅五岁的赵昀犯冲。祁皇后又是个孤傲的,毫不解释,任由官家将年幼的赵昀托付给了祁将军,祁将军驻守在东北的长白山路,那里女真、蒙古族、朝鲜族诸多。谁料在护送往祁将军处的半路上遭遇了一伙女真劫匪,混战中五皇子赵昀流落不见,官家震怒,剥去祁雪岩太尉之职,虽然祁皇后仍在后位,但祁家隐约有失了圣意的趋势,而贵妃娘家的朱家,一下子在京中崛起,风头无几。祁家不死心,仍旧暗暗寻找,直到五年后才寻到赵昀,原来是被住在深山一对无儿无女的老猎户夫妇收养。
这番波折后,这位表弟早忘记了汴京官话,学到了一口字正腔圆的女真话,十一岁才回京中。入宫后,为那对猎户老夫妇请罪,说是有一拨人马四处寻找他,要杀他灭口,因而老夫妇才瞒着不报官府。为着这些风波,皇太后极为恩宠这个孙子,太皇太后和官家虽然一手扶持着朱贵妃,但总疑心那些追杀赵昀的人是朱贵妃派出去的,对着自己骨血总有愧疚之心。因此赵昀十二岁就封了惠王,赐了惠王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