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
胸口像是被火灼烧一般,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疼痛从被红色圆环箍住的手腕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了脖颈上,她走到卧室外面,透过珠帘看见那隐隐绰绰的身影,几乎要流下眼泪,然而她将要踏进房间的时候,一双手拦在了她的面前,那双手苍白,纤细,瘦弱,手腕上带着青色的玉镯和红色的玛瑙串,手掌落在了她的肩上,轻柔的声音像是在替她哭泣:诏儿,你不能进去,你总是叫人不放心。
卫诏停下脚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温柔的慈悲的面孔,五官精致而娇弱,眼角微红,似乎在悲伤。
抱歉,抱歉公主,我又冲动了。
要是静下心来想,那应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不,应该是更久以前,师父就一直在说了我寿元将尽,求道之路,应当要止步于此了。
可是卫诏从不曾真的当回事过,她只闹脾气,说:师父,不要吓诏儿了。
师父是真仙,是星相阁阁主,是这个世界上窥视命运最多的人,在卫诏心中,也是距离大道最近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寿元到了,而要离开世间呢?
太荒谬了,这太荒谬了。
可是二十六年前,师父突然说要闭关,闭关之前,已经略显疲态,她私底下对大长老说,这次闭关,就可以开始教卫诏处理星相阁各种事宜,若是卫诏不懂,便先叫她多去历练一番,因为自己这次闭关,可能就不会出来了。
卫诏在师父闭关五年后才知道这件事,因为她不想处理阁中事项,大长老恨铁不成钢,所以说漏了嘴,卫诏先是不信,随即大闹,最后她跪在师父闭关之地的门口,叩头问:师父,请告诉诏儿,还有什么办法,诏儿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到的。
她跪了半年,听见师父叹息道:天命自有定数,你连这都不懂么?
她学的第一课,就是天命已定。
可是这回她不信,不想信,她查阅典籍,却越查越绝望,直到大长老问她:你听说过轮回教么?
坊间是有传闻流传,但这不是个邪教么?
大长老摇头:不是,他们已经尝试了很久了,前日,无相公主告诉我,她有办法延长阁主的寿命。
卫诏并不十分相信。
她与无相公主柔姬见面,柔姬温柔恬静,看着她说:你不用立刻相信,我只是亦不希望这世间少了曲姜。
五年前,师父闭关之地,出现天相变化,日月同出,晴雨无序,无相公主说这已经是最后关头,等天相异变过去,师父应当就陨落了,卫诏终于崩溃,跪求柔姬,希望她救救师父。
柔姬便从闭关之地将曲姜带出,置于屋内,布下阵法,她说,她停住了阵法内的时间,如此,只要阵法还在,曲姜就不会死去,只是,也无法清醒,只能躺着,旁人也不能靠近阵法所在,强行进入,轻则神魂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那难道永远如此么?卫诏无法接受。
柔姬苦笑:就算你想,我也不可能维持一个停滞真仙时间的法阵太久的,只能等我们的轮回建成了,或许,可以送你师父前去轮回,再增加一世生命。
轮回。
这一刻,轮回的概念在卫诏的心目中前所未有的清晰,因为这是拯救师父的唯一办法。
可是,重担全在身上的感觉实在太累了,卫诏觉得自己就快要无法坚持了。
她的手被握住了,柔姬的手就像对方的名字一样柔软,像是轻飘飘的云朵,她把自己拉到大殿上。
镇定一点,啊,你受了很重的伤,吃点伤药,你确实太累了,该休息一下了。柔姬轻柔的抚摸着她的伤处,手指又轻轻划过对方手腕上的红环,弑仙锁啊,让我来帮你拿掉。
她的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红环,瞬息之间,这红环就化作红色的光芒,消散了。
你在想什么?见季满庭发呆,靳順娷看着季满庭这样开口。
她感觉到对方不对劲,认为大约是曲姜和卫诏之间的事,让她联想到了自己和玄银素,她自然不愿意看到季满庭还陷入在回忆里,便出声打断季满庭的沉思。
季满庭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曲姜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靳順娷把她的猜测说出来:或许是陨落了,她可是已经很大年纪了。
确实如此,在季满庭的记忆里,星相阁已经是很古老的组织,曲姜作为星相阁阁主,也已经很久了。
但如果是这样
现在管理星相阁,让星相阁搞了那么多动作的到底是谁呢?季满庭脸上带着一种像是讥讽又像是叹息的神情,卫诏?我看不像。
话音刚落,她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唐九容自再次见到季满庭之后,还没见过对方黑脸黑成这样,一时都有些惊讶。
她沉默片刻,开口道:弑仙锁碎了。
靳順娷了然:卫诏不可能那么快做到,我看见她时,她受了重伤。
季满庭又挂上笑容:看来我们当时撤退的决定是对的,星相阁果然有人。
唐九容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让人高兴,但是现在她知道潜入星相阁的计划是完全失败了,不,仔细想想,一开始觉得会成功,也实在是过分高估他们了,间谍这种活,是应该交给专业人员来做的。
这个时候传来了渺渺的声音,渺渺驮着秦时玉过来了,秦时玉趴在她的背上,似乎昏了过去。
众人很快撤到了数十公里以外的山中,开始交流和总结经验教训。
季满庭说他们出去没多久之后就决定分头行动,叫蛮蛮和食梦以另外的途径前往方壶,她和渺渺则去了其他以星象为名的城镇。
在有一个城镇,我想我发现了苏轻雪的踪迹,有位大夫疯了,颠三倒四地说着他见过仙人,我探寻他的记忆,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察觉出熟悉的气息,那气息和我在娄狗看到的那人相似,当时我在娄狗被她无知无觉地影响,这种人想要留下更多的线索,恐怕也是难的,什么都没有发现,也可以算的上是一种证据了。
季满庭神情凝重,皱着眉头:我总觉得,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发生了,我们是否要继续寻找苏轻雪呢,苏轻雪既然在对方手上,我们大概率是找不到的,我现在在想,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前往方壶,在方壶我们一定可以知道更多事。
唐九容却有不同的想法:她们越是重视苏轻雪,就越证明她们带着苏轻雪所做的事是十分重要的,她们一定会来东壁。
季满庭嘴角带笑:你说的对,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加上已经被发现了,何况,如果他们现在把注意力都放在东壁,不正是我们去方壶的好时机么。
这时秦时玉突然说:我可以留在东壁,我在东壁还有不少认识的人,若是东壁有变,应该会有所察觉。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啾啾着急道:你疯啦。
唐九容也觉得不行:你留在这,也太危险了。
秦时玉道:那或者我呆在附近的镇上,我只是个小人物,他们也不会太在意我。
秦时玉认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因为跟着唐九容她们也根本说不上是安全的事,还会碰到一些远超自己水平的敌人,怎么看都还是呆在自己的大本营里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