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必须向你说明的是，我的工作决定了我必须对粉丝热情，可你的亲戚并不是我的粉丝。”陆少阳清朗的声音低了下来，却仍然十分动听，“我对他们热情，只是因为你。”
季宁宁：“……”好吧，看在这个理由的份上，她就允许陆少阳随便牵她的手好了。
这对小情侣落在其他人眼中的确是非常恩爱，只有季爸爸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确实，昨天晚上陆少阳特意来陪两个老人，着实感动了他一把，让他几乎已经要把女儿交到这个优秀的年轻人手里了；等女儿真的到了他的手里，季爸爸却又开始看他各种不顺眼。
哪有前一天确定关系后一天就要见家长的？这不显得宁宁急匆匆地要和陆少阳在一起不可吗，这样真一起过日子了，宁宁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做家长的原本顾虑就多，何况在季爸爸的观念中，把男朋友带给家中亲戚看分明是婚前才有的步骤，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们已经不打算分开了。这样一来，亲戚眼中这两个人无疑就被绑在了一起……现在宁宁就带了陆少阳见亲戚，万一后面两人吹了，这些人该怎么想他家宁宁？到底是年轻人，一时冲动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就连陆少阳帮季宁宁顶了诸多盘问的事情，落在季爸爸眼中也忧虑颇深：亲戚们看上去对陆少阳印象都非常好，反而对宁宁不冷不热。万一两人之后分了，他们一定会以为是宁宁始乱终弃……
已经预定要始乱终弃的季宁宁：“……”
她爸的脑洞也太大了，而且她才和陆少阳正式交往，怎么就天天琢磨着他们分手之后的事情！
倒不是季宁宁一点都没想过分手，她只是一点都没把分手当一回事。这都什么年代了，她和陆少阳又都是成年人，喜欢的时候就在一起，不喜欢的时候就分开，有什么关系？
公司管不了，家长管不了，粉丝自然也管不了。
……要是让陆少阳知道季家父女已经开始考虑起了分手的事情，陆少阳想必也会很心塞。
但毕竟季宁宁知道，而陆少阳不知道。季宁宁不好假装没有发生，任由季爸爸一个人胡思乱想，便瞅准季爸爸一个人去外边散散心解解闷的时候，嘱托陆少阳一句后，悄悄跟了上去。
泥泞的乡间小路对见惯了大都市里钢筋混泥土的季宁宁来说，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但这里的天空是非常清澈的大片蓝色，伴随着冷风吹来的清新空气，又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季宁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起季宁宁很小的时候，对于回老家非常抗拒，因为这个地方的生活方式还非常原始，没有让她沉迷的电脑，电视机只能放出小小的、并不清晰的图案，只有她毫无兴趣的鸡鸣狗吠。
那时季爸爸没少教训她，和她强调血缘关系，说这里是她的根，她永远也脱离不了。
谁知道，有朝一日她真的脱离了呢。
季宁宁再也不用苦着脸被迫来这个地方，也永远看不到这样一片蓝天了。
季宁宁慢慢走了上去：“爸爸。”
季爸爸回头看她，神色微微有些讶异：“宁宁。”
有时候季爸爸其实会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像季宁宁。不管他如何用素未谋面的六年和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成长来劝慰自己，他还是无法理解他的宁宁如何从一个任性妄为的孩子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可能他还是心有不甘吧，季爸爸想。他始终还是缺席了季宁宁最宝贵的时光，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
这让他在面对现在的宁宁时，不自觉会压下那些疑虑，只想将最好的统统补偿给她。
就连对季宁宁谈男朋友一事的种种处理方式有诸多不满，从始至终也罕见地没有指手画脚。
这些，季宁宁都知道。
这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的爱护，和她无关，也和她有关。
和季爸爸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季宁宁想了很多该和他说的话。比如表决心：“我自己有分寸，会处理好和陆少阳的关系，您不用太过担心。”
比如和他开玩笑：“女儿好不容易找到男朋友，再也不用担心没人要了，您难道一点都不替她开心？”
比如戳中他心底的忧思：“人都是会成长的，只不过过程有缓和的也有痛苦的而已。但无论如何，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但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季宁宁说出口的只是最简单又最浓烈的一句：“爸爸，我爱您。”
她仰起头，白色的长围巾遮住了愈发尖瘦的下巴，却遮不住她脸上真挚的神情。
这是对一个父亲满心的敬佩与喜爱。
季爸爸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甚至那些塞得满满的复杂心思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眼前乖巧懂事的季宁宁慢慢和小时候顽皮任性的季宁宁重叠在了一起。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她们区分开来。
然后他慢慢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道：“宁宁，爸爸妈妈也永远爱你。”
……如果让陆少阳知道季宁宁的初次告白是给了爸爸，他一定会十分心塞。
不过陆少阳对此一无所知。他现在正被季姑姑带着去季家的祠堂。
正是上次儿子生病住院的季姑姑。比起其他的亲戚，她对陆少阳和季宁宁之间的故事还算略知一二，又承了些贺医生的恩惠，知道两人在一起了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作为男朋友本犯不着去祠堂的陆少阳不经意一提，季姑姑就满口答应了。
祠堂里供奉着季家早已逝去的列祖列宗，哪怕陆少阳实际并不是很信这一套，也愿意诚心诚意地为了季宁宁拜一拜。
但就在他弯下腰的时候，一个身影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你是季宁宁的男朋友？”那个人问。如果季宁宁在场的话应该能认得出来正是季姑姑家的季绍德，不过陆少阳对这张脸一点也不熟悉，只听得出他声音中有着微妙的敌意，“你来这里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