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尧见到慕宁的第一眼,他知道,他最看重的剧本中那个悬而未决的男主角,就是这个人了。
直到现在,庄尧也从未有一刻改变过这个想法。
台上的主持人打断了庄尧的思绪,慕宁早就没在看他,端正地坐在一旁假装认真倾听台上的人说话,实则眼神放空。
慕宁其实是第一次参加拍卖式的慈善晚宴,生疏又紧张。次之,这场景老是令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庄尧的时候。
慕宁从来没认为是庄尧把他掰弯的,在认识庄尧以前他没考虑过爱情或者性生活,他只是想红。某种程度上来说,庄尧是他的老师。只是他对老师的爱太偏执,太苛刻,才走到如今这般分崩离析的境地。
还爱不爱庄尧,很难讲。但离开庄尧的玻璃鱼缸、跳出爱情的旋涡之后,慕宁发觉自己居然有了与这个从前仰望着、渴求着的男人,平等对谈的底气。
台上的拍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忽然间,慕宁注意到一只很眼熟的花瓶,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这是什么?好像在哪儿见过。”慕宁问身边的男人。
庄尧轻笑,回答道:“之前被你摔碎的那只花瓶,其实是一对。这是其中的另一只。”
慕宁回头看了看七位数的底价,数了好几遍,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那么贵啊。”慕宁说。
“当时比较贵。”庄尧点点头,云淡风轻地说:“现在剩它形单影只,没什么收藏价值。”
慕宁想到自己那时火冒三丈,随手抄起来一只花瓶就往地板上狠狠甩过去,庄尧听见声音,回头看他。他那样歇斯底里,庄尧也只是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通知家里的阿姨上楼来收拾。见他赤着脚,还叫他退开点,以免伤了自己。
慕宁无数次掉进这样的温柔陷阱里,无法自拔地越陷越深,终于将自己溺毙。在庄尧放弃他以后,他才想清楚这一切:庄尧并非是个温柔的人。他只是戴着那样一副绅士面具,做事太有分寸。因此很多人爱他,但他除了金钱与权势,别的无法回报。庄尧的脾气并非很好,只不过能忍。他了解别人的弱点,知道打蛇七寸的滋味,因此不屑浪费自己的气力,更不屑为他人而大动肝火。他擅长的是冷暴力,最会的,是一刀一刀地凌迟别人的心。
慕宁心知肚明,自己无论再过多少年,也决计玩不过这个男人。
与庄尧谈真心,几乎是天方夜谭。
慕宁觉得胸口发闷,趁庄尧去别桌寒暄时,慕宁悄悄起身,从侧门溜了出去。
北京深秋的夜晚已不异于冬日,慕宁的外套落在保姆车上,冷风窜进他的衣袖当中,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这么快就入冬了。慕宁哈出一口白气,在黑暗的空中漂浮几秒便归于无形。
离开庄尧时,还是个盛夏天气。慕宁脑海中的画面非常明晰,树上嘈杂的蝉鸣声,桌上美艳夺目却无人问津的花朵,目送庄尧的车绝尘而去的时刻,如今想来,却是恍如隔世了。
就这样吧,慕宁想。这一生也就这样吧。
“现在可不是夏天。”与这句话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件落在慕宁肩膀上的大衣。
慕宁惊诧地回头看去,似乎不敢相信来人是庄尧。
庄尧没有说话,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只火机,问:“有烟吗?”
慕宁在身上东摸一下,西摸一下,还真有半盒烟。他抽了一根出来,递给庄尧。